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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詞鑑賞:李商隱《錦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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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瑟

詩詞鑑賞:李商隱《錦瑟》

唐代:李商隱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託杜鵑。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譯文

瑟本有二十五根弦,但此詩創作於李商隱妻子死後,故五十弦有斷絃之意

但即使這樣它的每一弦、每一音節,足以表達對那美好年華的思念。(此句爲轉折句。)

莊周其實知道自己只是嚮往那自由自在的蝴蝶。(本句是對“華年”的闡釋。)

望帝那美好的心靈和作爲可以感動杜鵑。(本句亦是對“華年”的闡釋。)

大海里明月的影子像是眼淚化成的珍珠。(喻指詩人的悲哀,即使是一個明媚的夜晚,依然想到的是眼淚。)

只有在彼時彼地的藍田才能生成猶如生煙似的良玉。(暗指詩人對當時社會局勢的不滿。)

那些美好的事和年代,只能留在回憶之中了。(亦指自己對青春年華的追思之情。)

而在當時那些人看來那些事都只是平常罷了,卻並不知珍惜。(亦指自己在年輕時對生活的態度也是那樣不知珍惜。)

註釋

⑴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周禮·樂器圖》:“雅瑟二十三絃,頌瑟二十五絃,飾以寶玉者曰寶瑟,繪文如錦者曰錦瑟。”《漢書·郊祀志上》:“秦帝使素女鼓五十弦瑟,悲,帝禁不止,故破其瑟爲二十五絃。”古瑟大小不等,弦數亦不同。義山《回中牡丹爲雨所敗》詩有“錦瑟驚弦破夢頻”;《七月二十八日夜與王鄭二秀才聽雨後夢作》詩有“雨打湘靈五十弦”。無端:沒來由,無緣無故。此隱隱有悲傷之感,乃全詩之情感基調。歷代解義山詩者,多以此詩爲晚年之作。李商隱妻子故去,所以二十五根絃斷後變爲五十弦。“思”字變讀去聲(sì),律詩中不許有一連三個平聲的出現。

⑵莊生曉夢迷蝴蝶:《莊子·齊物論》:“莊周夢爲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適志與!不知周也。俄然覺,則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夢爲蝴蝶與?蝴蝶之夢爲周與。”商隱此引莊周夢蝶故事,以言人生如夢,往事如煙之意。

佳人錦瑟,一曲繁弦,驚醒了詩人的夢景,不復成寐。這裏面隱約包涵着美好的情境,卻又是虛緲的夢境。也有着人生如夢的惆悵和迷惘。

⑶望帝春心託杜鵑:《華陽國志·蜀志》:“杜宇稱帝,號曰望帝。……其相開明,決玉壘山以除水害,帝遂委以政事,法堯舜禪授之義,遂禪位於開明。帝升西山隱焉。時適二月,子鵑鳥鳴,故蜀人悲子鵑鳥鳴也。”子鵑即杜鵑,又名子規。蔡夢弼《杜工部草堂詩箋》一九《杜鵑》詩注引《成都記》:“望帝死,其魂化爲鳥,名曰杜鵑,亦曰子規。”傳說蜀國的杜宇帝因水災讓位於自己的臣子,而自己則隱歸山林,死後化爲杜鵑日夜悲鳴直至啼出血來.。

⑷滄海月明珠有淚:《博物志》:“南海外有鮫人,水居如魚,不廢績織,其眼泣則能出珠。”《新唐書·狄仁傑傳》:“仁杰舉明經,調汴州參軍,爲吏誣訴黜陟,使閆立本如訊,異其才,謝曰:‘仲尼稱觀過知仁,君可謂滄海遺珠矣。’”

⑸藍田日暖玉生煙:《元和郡縣誌》:“關內道京兆府藍田縣:藍田山,一名玉山,在縣東二十八里。”《文選》陸機《文賦》:“石韞玉而山輝,水懷珠而川媚。”《困學紀聞》卷十八:司空表聖雲:“戴容州謂詩家之景,如藍田日暖,良玉生煙,可望而不可置於眉睫之前也。李義山玉生煙之句蓋本於此。”

⑹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攏束全篇,明白提出“此情”二字,與開端的“華年”相爲呼應。詩句是說:如此情懷,豈待今朝回憶始感無窮悵恨,即在當時早已是令人不勝惘然惆悵了.那麼今朝追憶,其爲悵恨,又當如何!詩人用這兩句詩表達出了幾層曲折,而幾層曲折又只是爲了說明那種悵惘的苦痛心情。

五十的錦瑟乃是天神所用,世間用的錦瑟乃是二十五絃的。五十弦的錦瑟,音律太豐富,音域太廣闊,音韻太悲美而讓凡人享受不了,五十弦的錦瑟是作者自喻:才高志遠卻難爲世用。

譯文

錦瑟呀,你爲何竟有五十條弦?每弦每節,都令人懷思黃金華年。我心如莊子,爲蝴蝶曉夢而迷惘;又如望帝化杜鵑,寄託春心哀怨。滄海明月高照,鮫人泣淚皆成珠。藍田紅日和暖,可看到良玉生煙。悲歡離合之情,豈待今日來追憶,只是當年卻漫不經心,早已惘然。讀者儘管難以明瞭《錦瑟》詩的思想內容,但那可供神遊的詩境,卻很容易在腦子裏浮現。

註釋

錦瑟:裝飾華美的瑟。瑟:撥絃樂器,通常二十五絃。

無端:猶何故。怨怪之詞。

五十弦:這裏是託古之詞。作者的原意,當也是說錦瑟本應是二十五絃。

莊生曉夢迷蝴蝶:《莊子·齊物論》:“莊周夢爲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適志與!不知周也。俄然覺,則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夢爲蝴蝶與?蝴蝶之夢爲周與。”商隱此引莊周夢蝶故事,以言人生如夢,往事如煙之意。

望帝春心託杜鵑:《華陽國志·蜀志》:“杜宇稱帝,號曰望帝。……其相開明,決玉壘山以除水害,帝遂委以政事,法堯舜禪授之義,遂禪位於開明。帝升西山隱焉。時適二月,子鵑鳥鳴,故蜀人悲子鵑鳥鳴也。”子鵑即杜鵑,又名子規。

珠有淚:《博物志》:“南海外有鮫人,水居如魚,不廢績織,其眼泣則能出珠。”

藍田:《元和郡縣誌》:“關內道京兆府藍田縣:藍田山,一名玉山,在縣東二十八里。”

鑑賞

《錦瑟》,是李商隱的代表作,愛詩的無不樂道喜吟,堪稱最享盛名;然而它又是最不易講解的一篇難詩。有人說是寫給令狐楚家一個叫“錦瑟”的侍女的愛情詩;有人說是睹物思人,寫給故去的妻子王氏的悼亡詩;也有人認爲中間四句詩可與瑟的適、怨、清、和四種聲情相合,從而推斷爲描寫音樂的詠物詩;此外還有影射政治、自敘詩歌創作等許多種說法。千百年來衆說紛紜,莫衷一是,大體而言,以“悼亡”和“自傷”說者爲多。

詩*量借用莊生夢蝶,杜鵑啼血,滄海珠淚、良田生煙等典故,採用比興手法,運用聯想與想象,把聽覺的感受,轉化爲視覺形象,以片段意象的組合,創造朦朧的境界,從而藉助可視可感的詩歌形象來傳達其真摯濃烈而又幽約深曲的深思。

詩題“錦瑟”,是用了起句的頭二個字。舊說中,原有認爲這是詠物詩的,但註解家似乎都主張:這首詩與瑟事無關,實是一篇借瑟以隱題的“無題”之作。

首聯“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無端,無緣無故,生來就如此。樂器,琴有三絃、五絃;箏有13弦;而“瑟”卻有五十弦。用這麼多弦,來抒發繁複之情感,該是多麼哀傷。古有泰帝與素女之典故,已是哀傷至極了。詩人以這個典故作爲喻象,暗示自喻詩人與衆不同,別人只三絃、五絃,而詩人之瑟卻有五十弦之多。真是得天獨厚之天才。暗示他天賦極高,多愁善感,銳敏幽微。比興用得多麼高妙。下一句,一弦一柱,追憶青春戀愛的年華。首*起,引領下文,以下都是追憶美好的青春。但又美景不長,令人失落惆悵。

頷聯的上句,用了《莊子》的一則寓言典故,說的是莊周夢見自己身化爲蝶,栩栩然而飛,渾忘自家是“莊周”其人了;後來夢醒,自家仍然是莊周,不知蝴蝶已經何往。下句中的望帝,是傳說中周朝末年蜀地的君主,名叫杜宇。後來禪位退隱,不幸國亡身死,死後魂化爲鳥,暮春啼苦,至於口中*,其聲哀怨悽悲,動人心腑,名爲杜鵑。此聯二句,寫的是佳人錦瑟,一曲繁弦,驚醒了詩人的夢景,不復成寐。迷含迷失、離去、不至等義。隱約包涵着美好的情境,卻又是虛緲的夢境。錦瑟繁弦,哀音怨曲,引起詩人無限的悲感、難言的冤憤,如聞杜鵑之悽音,送春歸去。一個“託”字,不但寫了杜宇之託春心於杜鵑,也寫了佳人之託春心於錦瑟,手揮目送之間,花落水流之趣。詩人妙筆奇情,於此已然達到一個*。

律詩一過頷聯,“起”“承”之後,已到“轉”筆之時,筆到此間,大抵前面文情已然達到小小一頓之處,似結非結,含意待申。在此下面,點筆落墨,好像重新再“起”似的。其筆勢或如奇峯突起,或如藕斷絲連,或者推筆宕開,或者明緩暗緊,手法可以不盡相同,而神理脈絡,是有轉折而又始終貫注的。當此之際,詩人就寫出了“滄海月明珠有淚”這一名句來。

頸聯前一句把幾個典故揉合在一起,珠生於蚌,蚌在於海,每當月明宵靜,蚌則向月張開,以養其珠,珠得月華,始極光瑩。這是美好的民間傳統之說。淚以珠喻,自古爲然,鮫人泣淚,顆顆成珠,亦是海中的奇情異景。如此,皎月落於滄海之間,明珠浴於淚波之界,在詩人筆下,已然形成一個難以分辨的妙境。一筆而能有如此豐富的內涵、奇麗的聯想的,實不多見。

後一句的藍田滄海,也並非空*來風。晚唐詩人司空圖,引過比他早的戴叔倫的一段話:“詩家美景,如藍田日暖,良玉生煙,可望而不可置於眉睫之前也。”這裏用來比喻的八個字,簡直和此詩頸聯下句的七個字一模一樣,足見此一比喻,另有根源,可惜後來古籍失傳,竟難重覓出處。引戴語作解說,是否貼切,亦難斷言。晉代文學家陸機在他的《文賦》裏有一聯名句:“石韞玉而山輝,水懷珠而川媚。”藍田,山名,在今陝西藍田東南,是有名的產玉之地。此山爲日光煦照,蘊藏其中的玉氣(古人認爲寶物都有一種一般目力所不能見的光氣),冉冉上騰,但美玉的精氣遠察如在,近觀卻無,所以可望而不可置諸眉睫之下,這代表了一種異常美好的理想景色,然而它是不能把握和無法親近的。詩中此句,正是在“韞玉山輝,懷珠川媚”的啓示和聯想下,用藍田日暖給上句滄海月明作出了對仗,造成了異樣鮮明強烈的對比。而就字面講,藍田對滄海,也是非常工整的,因爲滄字本義是青色。詩人在詞藻上的考究,也可以看出他的才華和功力。

對於詩人來說,滄海月明這個境界,尤有特殊的身後感情。有一次,他因病中未能躬與河東公的“樂營置酒”之會,就寫出了“只將滄海月,高壓赤城霞”(《病中聞河東公樂營置酒口占寄上》)的句子。如此看來,他對此境,一方面於其高曠皓淨十分愛賞,一方面於其淒寒孤寂又十分感傷:一種複雜的難言的悵惘之懷,溢於言表。

此聯和上聯共用了四個典故,呈現了不同的意境和情緒。莊生夢蝶,是人生的恍惚和迷惘;望帝春心,包含苦苦追尋的執著;滄海鮫淚,具有一種闊大的寂寥;藍田日暖,傳達了溫暖而朦朧的歡樂。詩人從典故中提取的意象是那樣的神奇、空靈,他的心靈向讀者緩緩開啓,華年的美好,生命的感觸等皆融於其中,卻只可意會不可言說。

尾聯攏束全篇,明白提出“此情”二字,與開端的“華年”相爲呼應,筆勢未嘗閃遁。詩句是說:如此情懷,豈待今朝回憶始感無窮悵恨,即在當時早已是令人不勝惘惘了。對於一般普通人,往往是人到老年,追思以往:深憾青春易逝,功業無成,光陰虛度,碌碌無爲而悔恨無窮。但天資聰敏的詩人,則事在當初,就早已先知先覺到了,卻無可奈何,無限之惘然若失。這就是詩人李商隱,借錦瑟而自況了。

李商隱一生經歷坎坷,有難言之痛,至苦之情,鬱結中懷,發爲詩句,幽傷要眇,往復低徊,感染於人者至深。他的一首送別詩中說:“庾信生多感,楊朱死有情;弦危中婦瑟,甲冷想夫箏!”(《送千牛李將軍赴闕五十韻》)則箏瑟爲曲,常系乎生死哀怨之深情苦意,可想而知。如謂錦瑟之詩中有生離死別之恨,恐怕也不能說是全出臆斷。

解讀

這首詩歷來註釋不一,莫衷一是。或以爲是悼亡之作,或以爲是愛國之篇或以爲是自比文才之論,或以爲是抒寫思念侍兒錦瑟。但以爲是悼亡死者爲最多。有人認爲,開首以瑟弦五十折半爲二十五,隱指亡婦華年二十五歲。這話未免有嫌牽強。但是,首聯哀悼早逝卻是真實。頷聯以莊子亡妻鼓盆而歌和期效望帝化成子規而啼血,間接地描寫了人生的悲歡離合。頸聯以鮫人泣珠和良玉生煙的典故,隱約地描摹了世間風情迷離恍惚,可望而不可至。最後抒寫生前情愛漫不經心,死後追憶已經惘然的難以排遣的情緒。

宋劉攽《貢父詩話》雲:“《錦瑟》詩,人莫曉其意,或謂是令狐楚家青衣也。”《苕溪漁隱叢話》前集卷二十二引黃朝英《緗素雜記》曰:“義山《錦瑟》詩云……山谷道人讀此詩,殊不解其意,後以問東坡。東坡雲:‘此出《古今樂志》,雲:錦瑟之爲器也,其弦五十,其柱如之。其聲也適、怨、清、和。’案李詩‘莊生……’,適也;‘望帝……’,怨也;‘滄海……’,清也;‘藍田……’,和也。一篇之中,曲盡其意。史稱其瑰邁奇古,信然。”元好問《論詩絕句》雲:“望帝春心託杜鵑,佳人錦瑟怨華年。詩家總愛西昆好,獨恨無人作鄭箋”;以上詠“青衣”(*)說乃小說家言;詠錦瑟說頗得宋人贊同。明人胡應麟於此二說皆疑之。其後說者紛紜,大抵有“自傷生平”(清何焯、汪師韓、薛雪、宋翔鳳)說、“悼亡”(清朱鶴齡、朱彝尊、何焯、馮浩、程夢星、姚培謙、近人張採田、孟森等)說、“政治寄託”(清杜詔,近人張採田、岑仲勉等)說、“詩序”(清何焯、王應奎、)說、“寄託不明”(清屈復、近人梁啓超)說、“自寓創作”(錢鍾書)說等。其中持“悼亡”或“自傷”說者較多。然“悼亡”實際上也是“自傷”的內涵之一,故“自傷”說似更圓通。茲引劉、餘《集解》以備參讀:“自傷身世之說,較爲切實合理。……首聯謂見此五十弦之錦瑟,聞其弦弦所發之悲音,不禁悵然而憶己之華年往事。……頷腹二聯,即‘思華年’而寫回憶中之華年往事,……‘莊生’句系狀瑟聲之如夢似幻,令人迷惘,用意在‘夢’字‘迷’字。而此種境界亦即以象徵詩人身世之如夢似幻,惘然若迷。……‘望帝’句系寫瑟聲之悽迷哀怨,如泣鵑啼血,着意在‘春心’字、‘託’字。‘春心’本指愛情之嚮往追求,常用以喻指對理想之追求。……‘望帝’句殆謂己之壯心雄圖及傷時憂國、感傷身世之情均託之哀怨悽斷之詩歌,如望帝之化鵑以自抒哀怨也。杜鵑即作者之詩魂。……‘滄海’句寫瑟聲之清寥悲苦……正含滄海遺珠之意。……‘藍田’句似寫瑟聲之縹緲朦朧……或以喻己所向往追求者,皆望之若有,近之則無。……要之,頷、腹二聯並非具體敘述其華年往事,而系借瑟聲之迷幻、哀怨、清寥、縹緲以概括抒寫其華年所歷之種種人生遭際、人生境界、人生感受。……末聯含義明白……謂上述失意哀傷情事豈待今日追憶方不勝悵恨,即在當時亦惘然若失矣。”

關於這首詩的解讀主要分爲兩類:

一是認爲這是一首評悼妻子王氏的詩,首聯爲“景”,看到素女彈五十弦瑟而觸景生情;頷聯爲比“喻”,借莊周化蝶,杜鵑啼血比喻妻子的死亡;頸聯爲“幻”,珍珠爲之落淚,寶玉爲之憂傷;尾聯爲“感”,情已逝,追思也是惘然!

二是認爲這是詩人對逝去年華的追憶,首聯爲“起”,借五十弦之瑟喻人生之五十年華;頷聯爲比“承”,在渾然不覺間人生將走到盡頭;頸聯爲“轉”,以明珠寶玉比喻自己的才能;尾聯爲“合”,歲月催人老,一切都是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