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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商隱的經典詩詞鑑賞

詩詞集 閱讀(2.16W)

李商隱的經典詩詞鑑賞篇一

李商隱的經典詩詞鑑賞

《暮秋獨遊曲江》

【唐】李商隱

荷葉生時春恨生,

荷葉枯時秋恨成。

深知身在情長在,

悵望江頭江水聲。

譯文:

荷葉初生時,春恨已生。

荷葉枯時,秋恨又成。

深深知道,只要身在人世,情意地久天長永存。

多少惆悵,只有那流不盡的江水聲。

鑑賞:

劉熙載《藝概·詩概》獨推李商隱詩“深情綿邈”,這首悼念所愛者的小詩便是一篇很有代表性的佳作。

這首七絕雖都是律句,但句與句之間不盡符合粘對規則。作者故意讓一二句之間不對,二三句之間不粘,並採用其獨擅的字句重用的手法來敘事抒情。馮浩贊此“調古情深”,正說出了這首以律句所寫的古絕,聲調感愴悲涼,情思纏綿哀痛的特點。

“荷葉生時春恨生,荷葉枯時秋恨成”,詩一開頭就用緩慢沉重的語氣喃喃訴說起作者內心的憾恨。上、下句七字中有四字重複,類似的字句重用令人想起其七絕名篇《夜雨寄北》中關於“巴山夜雨”的吟詠,讀來自有迴環往復、似直而紆的情韻。這兩句賦中寓比,把無情的曲江荷葉化爲有情之物,彷彿荷葉的春生、秋枯都與詩人的哀思有關。句中春生、秋枯,恨生、恨成映襯對比,更豐富了詩的內涵。“深知身在情長在”一句無限悽惋,將前兩句所蘊含的綿綿深情推向無以復加的詩境。如此一往情深的悼亡語,正如其作於東川的《屬疾》詩所云:“多情真命薄,容易即迴腸。”他也只不過暫存人世,最爲傷心的是常常觸緒成悲,哀思難禁。不過,這一句顯得更爲沉痛哀絕,唯《無題》詩中“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的至情之語可以彷彿。詩情亦由此臻於極至的境界。

前三句是至情語,結句則新境再展,轉用婉曲語作收。又值幕秋之時,衰病垂幕的李商隱獨遊曲江,聞聲起哀,觸景傷情。“悵望江頭江水聲”,他似乎在悵望水聲,而不是在聽水聲。表面的視、聽錯亂,深刻地反映了他內心的悵恨茫然。通感所謂聲入心通,這裏正說明其聽覺、視覺、感覺的交融溝通。詩人所視、所聽並不真切,唯是思潮翻騰,哀痛難忍。曲江流水引起他前塵如夢的回憶,往事難追的悵恨,逝者如斯的嘆息。詩戛然而止,卻如曲江流水有悠悠不盡之勢。

李商隱的經典詩詞鑑賞篇二

《端居》

【唐】李商隱

遠書歸夢兩悠悠,

只有空牀敵素秋。

階下青苔與紅樹,

雨中寥落月中愁。

譯文:

愛妻從遠方的來信很久都沒有收到了,我得不到家人音訊,只有在睡夢裏才能回到家鄉以解鄉愁。可是中宵醒後,恍然發覺離別已是悠悠數年,顧望四周,只有空蕩蕩的牀榻和寂寥淒寒的秋夜相對,不由得心生淒涼。

寂居異鄉,平日少有人來往,階前長滿了青苔,那一片綠意和秋天的紅葉在迷濛雨色、朦朧夜月的籠罩下變得黯淡模糊,雨夜的淒寒、月色的冷清,又哪裏比得上鄉愁的磨人呢?

鑑賞:

詩人遠別家鄉和親人,時間已經很久。妻子從遠方的來信,是客居異鄉寂寞生活的慰藉,但已很久沒有見到它的蹤影了。在這寂寥的清秋之夜,得不到家人音書的空廓虛無之感變得如此強烈,爲寂寞所咬齧的靈魂便自然而然地想從“歸夢”中尋求慰藉。即使是短暫的夢中相聚,也總可稍慰相思。但“路迢歸夢難成”(李煜《清平樂》),一覺醒來,竟是悠悠相別經年,魂魄未曾入夢。“遠書歸夢兩悠悠”,正是詩人在盼遠書而不至、覓歸夢而不成的情況下,從心靈深處發出的一聲長長的嘆息。“悠悠”二字,既形象地顯示出遠書、歸夢的杳邈難期,也傳神地表現出希望兩皆落空時悵然若失的意態。而雙方山川阻隔、別後經年的時間、空間遠隔,也隱見於言外。

次句寫中宵醒後寂寥淒寒的感受。"敵"字不僅突出"空牀"與素秋"默默相對的寂寥清冷的氛圍,而且表現出空牀獨寢的人無法承受"素秋"的清冷淒涼的情狀,抒發了難以言狀的悽愴之情。素秋,是秋天的代稱。但它的暗示色彩卻相當豐富。它使人聯想起潔白清冷的秋霜、皎潔淒寒的秋月、明澈寒冽的秋水,聯想起一切散發着蕭瑟清寒氣息的秋天景物。對於一個寂處異鄉、“遠書歸夢兩悠悠”的客子來說,這淒寒的“素秋”便不僅僅是引動愁緒的一種觸媒,而且是對毫無慰藉的心靈一種不堪忍受的重壓。

三四兩句從室內的“空牀”移向室外的“青苔”、“紅樹”。但並不是客觀地描繪,而是移情入景,使客觀景物對象化,帶上濃厚的主觀色彩。寂居異鄉,平日很少有人來往,階前長滿了青苔,更顯出寓所的冷寂。紅樹,則正是暮秋特有的景象。青苔、紅樹,色調本來是比較明麗的,但由於是在夜間,在迷濛雨色、朦朧夜月的籠罩下,色調便不免顯得黯淡模糊。在滿懷愁緒的詩人眼裏,這“階下青苔與紅樹”似乎也在默默相對中呈現出一種無言的愁緒和清冷寥落的意態。這兩句中“青苔”與“紅樹”,“雨中”與“月中”,“寥落”與“愁”,都是互文錯舉。“雨中”與“月中”,似乎不大可能是同一夜間出現的景象。但當詩人面對其中的一幅圖景時(假定是月夕),自不妨同時在心中浮現先前經歷過的另一幅圖景(雨夕)。這樣把眼前的實景和記憶中的景色交織在一起,無形中將時間的內涵擴展延伸了,暗示出像這樣地中宵不寐,思念遠人已非一夕。同時,這三組詞兩兩互文錯舉,後兩組又句中自對,又使詩句具有一種迴環流動的美。如果聯繫一開頭的“遠書”、“歸夢”來體味,那麼這“雨中寥落月中愁”的青苔、紅樹,似乎還可以讓讀者聯想起相互遠隔的雙方“各在天一涯”默默相思的情景。風雨之夕,月明之夜,胸懷愁緒而寥落之情難以排遣,不禁令人滿腹悵然,亦生憐惜之心。

李商隱的經典詩詞鑑賞篇三

《憶梅》

【唐】李商隱

定定住天涯,依依向物華。

寒梅最堪恨,常作去年花。

鑑賞:

這是李商隱作幕梓州後期之作,爲詠梅而寓意之詩。寫在百花爭豔的春天,寒梅早已開過,所以題爲“憶梅”。

一開始詩人的思緒並不在梅花上面,則是爲留滯異鄉而苦。梓州(州治在今四川三臺)離長安一千八百餘里,以唐代疆域之遼闊而竟稱“天涯”,與其說是地理上的,不如說是心理上的。李商隱是在仕途抑塞、妻子去世的情況下應柳仲郢之闢,來到梓州的。獨居異鄉,寄跡幕府,已自感到孤孑苦悶,想不到竟一住數年,意緒之無聊鬱悶更可想而知。“定定住天涯”,就是這個痛苦靈魂的心聲。定定,猶“死死地”、“牢牢地”,詩人感到自己竟象是永遠地被釘死在這異鄉的土地上了。這裏,有強烈的苦悶,有難以名狀的厭煩,也有無可奈何的悲哀。屈復說:“‘定定’字俚語入詩卻雅。”這個“雅”,似乎可以理解爲富於藝術表現力。

爲思鄉之情、留滯之悲所苦的詩人,精神上不能不尋找慰藉,於是轉出第二句:“依依向物華。”物華,指眼前美好的春天景物。依依,形容面對美好春色時親切留連的意緒。詩人在百花爭豔的春色面前似乎暫時得到了安慰,從內心深處升起一種對美好事物無限依戀的柔情。一、二兩句,感情似乎截然相反,實際上“依依向物華”之情即因“定定住天涯”而生,兩種相反的感情卻是相通的。

“寒梅最堪恨,長作去年花。”三、四兩句,詩境又出現更大的轉折。面對奼紫嫣紅的“物華”,詩人不禁想到了梅花。它先春而開,到百花盛開時,卻早花凋香盡,詩人遺憾之餘,便不免對它怨恨起來了。由“向物華”而憶梅,這是一層曲折;由憶梅而恨梅,這又是一層曲折。“恨”正是“憶”的發展與深化,正像深切期待的失望會轉化爲怨恨一樣。

但這只是一般人的心理。對於李商隱來說,卻有更內在的原因。“寒梅”先春而開、望春而凋的特點,使詩人很自然地聯想到自己:少年早慧,文名早著,科第早登;然而緊接着便是一系列不幸和打擊,到入川以後,已經是“剋意事佛,方願打鐘掃地,爲清涼山行者”(《樊南乙集序》),意緒頗爲頹唐了。這早秀先凋,不能與百花共享春天溫暖的“寒梅”,正是詩人自己的寫照。詩人在《十一月中旬扶風界風梅花》詩中,也曾發出同樣的感嘆:“爲誰成早秀?不待作年芳。”非時而早秀,“不待作年芳”的早梅,和“長作去年花”的“寒梅”,都是詩人不幸身世的象徵。正因爲看到或想到它,就會觸動早秀先凋的身世之悲,詩人自然不免要發出“寒梅最堪恨”的怨嗟了。詩寫到這裏,黯然而收,透出一種不言而神傷的情調。

五言絕句,貴天然渾成,一意貫串,忌刻意雕鏤,枝蔓曲折。這首《憶梅》,“意極曲折”(紀昀評語),卻並不給人以散漫破碎、雕琢傷真之感,關鍵在於層層轉折都離不開詩人沉淪羈泊的身世。這樣,才能潛氣內轉,在曲折中見渾成,在繁多中見統一,達到有神無跡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