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悼亡詩:崔珏《哭李商隱》原文翻譯及賞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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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李商隱

悼亡詩:崔珏《哭李商隱》原文翻譯及賞析

唐代:崔珏

成紀星郎字義山,適歸高壤抱長嘆。

詞林枝葉三春盡,學海波瀾一夜幹。

風雨已吹燈燭滅,姓名長在齒牙寒。

只應物外攀琪樹,便著霓裳上絳壇。

虛負凌雲萬丈才,一生襟抱未曾開。

鳥啼花落人何在,竹死桐枯鳳不來。

良馬足因無主踠,舊交心爲絕弦哀。

九泉莫嘆三光隔,又送文星入夜臺。

譯文

成紀郎官名字叫李義山,身歸黃土讓人空懷長嘆。

詩詞樹林的枝葉已落盡,學術界的浪濤一夜枯乾。

狂風暴雨把那燈燭吹滅,姓名一直在我心中思念。

他應該到世外攀折玉樹,身著霓裳登上那仙人壇。

註釋

成紀:古縣名,戰國時設置,縣址大約在今甘肅秦安縣。星郎:《後漢書·明帝紀》:“館陶公主爲子求郎,不許,而賜錢千萬。謂羣臣曰:‘郎官上應列宿,出宰百里,苟非其人,則民受殃,是以難之。’”後因稱郎官爲“星郎”。

適歸:往歸;歸向。高壤:土丘。一作“黃壤”。

詞林:詞壇。借指文學界。

學海:喻指學術界。波瀾:比喻詩文的跌宕起伏。

物外:世外。謂超脫於塵世之外。琪樹:仙境中的玉樹。

霓(ní)裳(cháng):神仙的衣裳。相傳神仙以云爲裳。一作“霓衣”。絳壇:一作“玉壇”。

凌雲:多形容志向崇高或意氣高超。

襟抱:懷抱之意。這裏指遠大的理想。

竹死桐枯:傳說中的鳳凰非甘泉不飲,非竹不食,非梧桐不棲。這裏是說社會殘酷地剝奪了李商隱生存下去的條件。

踠(wǎn):屈曲、彎曲的意思。

絕弦:斷絕琴絃,喻失去知音。《呂氏春秋·本味》:“伯牙鼓琴,鍾子期聽之。方鼓琴而志在太山,鍾子期曰:‘善哉乎鼓琴,巍巍乎若太山。’少選之間,而志在流水,鍾子期又曰:‘善哉乎鼓琴,湯湯乎若流水。’鍾子期死,伯牙破琴絕弦,終身不復鼓琴,以爲世無足復爲鼓琴者。”

九泉:猶黃泉。指人死後的葬處。三光:古人以日月星爲三光。

文星:文曲星,傳說中天上掌管人間文事的星宿,通常指富有文才的人,此處指李商隱。

創作背景

李商隱是晚唐詩壇的一顆巨星,他熱衷政治,胸懷大志,卻懷才不遇,抱負難酬,最終成爲朋黨之爭的犧牲品。唐宣宗大中十二年(858年),四十五歲的李商隱鬱鬱而終。他的摯友崔珏在得知他去世的消息,悲痛萬分,寫下了這兩首《哭李商隱》。

賞析

這兩首詩是情辭並茂的悼友詩。李商隱是一代才人。李商隱的詩辭采精工富麗,韻調婉轉微,具有獨特的藝術魅力。但是,由於政治宗派鬥爭的原因,這樣的大詩人於病死滎陽後,文壇竟然出奇地沉默,極少有人賦詩撰文來紀念他。現存的當時悼念李商隱的詩僅有兩首。這珍貴的兩首《哭李商隱》詩出自李的摯友、詩人崔珏之手。

第一首詩表達對亡友李商隱的深切悼念,同時讚歎其文學奇才,感慨其不幸的命運遭遇。

二首,崔珏說李商隱有“才”且“凌雲萬丈”,可知其才之高,而冠以“虛負”二字,便寫出了對世情的不平。有“襟抱”且終生不泯,可知其志之堅,而以“未曾開”收句,便表現了對世事的鞭闢和對才人的嘆惜。首聯貌似平淡,實則包含數層跌宕,高度概括了李商隱坎坷世途、懷才不遇的一生。

中間兩聯,承首聯而寫“哭”。李商隱有《流鶯》詩:“曾苦傷春不忍聽,鳳城何處有花枝?”以傷春苦啼的流鶯,因花落而無枝可棲,自喻政治上的失意。崔詩“鳥啼花落人何在”,則用“鳥啼花落”烘托成一幅傷感色調的虛景,喚起人們對李商隱身世的聯想,以虛托實,使“哭”出來的“人何在”三個字更實在,更有勁,悲悼的意味更濃。

第四句以“桐枯鳳死”暗喻李商隱的去世。《莊子·秋水》:“夫鵷雛發於南海而飛於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練實(竹實)不食,非醴泉不飲”,足見其高貴。這鵷雛即是鳳一類的鳥。李商隱在科第失意時,曾把排抑他的人比作嗜食腐鼠的鴟鳥,而自喻爲鵷雛(《安定城樓》:“不知腐鼠成滋味,猜意鵷雛竟未休”)。當時鳳在,就無桐可棲,無竹可食。此時竹死,桐枯,鳳亡,就更令人悲愴了。此句用字平易、精審,可謂一哭三嘆也。

“良馬足因無主踠”,良馬不遇其主,致使腿腳屈曲,步履維艱,這是喻示造成李商隱悲劇的根本原因,要歸之於壓制人材的黑暗的政治現實。一般人都爲此深感悲憤,何況作爲李商隱的舊交和知音呢。“舊交心爲絕弦哀”,明哭一聲,哀得慟切。春秋時,俞伯牙鼓琴,只有鍾子期聞琴音而知雅意,子期死後,伯牙因痛失知音而絕弦罷彈。作者藉此故事,十分貼切地表達了對亡友真摯的情誼和沉痛的哀思。

尾聯作者獨運匠心,採用了“欲進故退”的手法,盪開筆觸,不說自己的悲哀,卻用勸慰的語氣說:“九泉莫嘆三光隔,又送文星入夜臺”。意思是說:莫要悲嘆九泉之下見不到日月星三光吧,現在您的逝去,就是送入冥間的一顆光芒四射的“文星”啊!這其實既不是安慰亡友,也不是詩人自慰。李商隱潦倒一生,鬱郁而逝,人世既不達,冥間不可期。因此說,這只不過是作者極度悲痛的別一種表達方式,是“反進一層”之法。

撼動人心的悲慟,是對着有價值的東西的毀滅。兩這首詩就是緊緊抓住了這一點,把譽才、惜才和哭才結合起來寫,由譽而惜,由惜而哭,以哭寓憤。譽得愈高,惜得愈深,哭得愈痛,感情的抒發就愈加濃烈,對黑暗現實的控訴愈有力,詩篇感染力就愈強。互爲依存,層層相生,從而增強了作品的感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