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國文齋>散文>優美文章>

季羨林紀念母親的短文章

優美文章 閱讀(1.97W)

季羨林,是中國著名的國學大師,一生寫下了很多文章,其中關於謳歌母親的文章是很多人都在找的。下面是本站小編爲大家整理的季羨林紀念母親的短文章的相關資料,供您參考!

季羨林紀念母親的短文章

季羨林紀念母親的短文章篇【1】:我的母親

季羨林

我是一個最愛母親的人,卻又是一個享受母愛最少的人。我六歲離開母親,以後有兩次短暫的會面,都是由於回家奔喪。最後一次是分離八年以後,又回家奔喪。這次奔的卻是母親的喪。回到老家,母親已經躺在棺材裏,連遺容都沒能見上。從此,人天永隔,連回憶裏母親的面影都變得迷離模糊,連在夢中都見不到母親的真面目了。這樣的夢,我生平不知已有多少次。直到耄耋之年,我仍然頻頻夢到面目不清的母親,總是老淚縱橫,哭着醒來。對享受母親的愛來說,我註定是一個永恆的悲劇人物了。奈之何哉!奈之何哉!

關於母親,我已經寫了很多,這裏不想再重複。我只想寫一件我決不相信其爲真而又熱切希望其爲真的小事。

在清華大學唸書時,母親突然去世。我從北平趕回濟南,又趕回清平,送母親入土。我回到家裏,看到的只是一個黑棺材,母親的面容再也看不到了。有一天夜裏,我正睡在裏間的土炕上,一叔陪着我。中間隔一片棗樹林的對門的寧大叔,徑直走進屋內,繞過母親的棺材,走到裏屋炕前,把我叫醒,說他的老婆寧大嬸“撞客”了——我們那裏把鬼附人體叫做“撞客”——撞的客就是我母親。我大吃一驚,一骨碌爬起來,跌跌撞撞,跟着寧大叔,穿過棗林,來到他家。寧大嬸坐在炕上,閉着眼睛,嘴裏卻不停地說着話,不是她說話,而是我母親。一見我(毋寧說是一“聽到我”,因爲她沒有睜眼),就抓住我的手,說:"兒啊!你讓娘想得好苦呀!離家八年,也不回來看看我。你知道,娘心裏是什麼滋味呀!"如此刺刺不休,說個不停。我彷彿當頭捱了一棒,懵懵懂懂,不知所措。按理說,聽到母親的聲音,我應當嚎陶大哭。然而,我沒有,我似乎又清醒過來。我在潛意識中,連聲問着自己:這是可能的嗎?這是真事嗎?我心裏酸甜苦辣,攪成了一鍋醬。我對“母親”說:“娘啊!你不該來找寧大嬸呀!你不該麻煩寧大嬸呀!”我自己的聲音傳到我自己的耳朵裏,一片空虛,一片淡漠。然而,我又不能不這樣,我的那一點“科學”起了支配的作用。“母親”連聲說:“是啊!是啊!我要走了。”於是寧大嬸睜開了眼睛,木然、愕然坐在土炕上。我回到自己家裏,看到母親的棺材,伏在土炕上,一直哭到天明。

我不能相信這是真的,但是希望它是真的。倚閭望子,望了八年,終於“看”到了自己心愛的獨子,對母親來說不也是一種安慰嗎?但這是多麼渺茫,多麼神奇的一種安慰呀!

母親永遠活在我的記憶裏。

季羨林紀念母親的短文章篇【2】:回憶我的母親

楊絳

我媽媽忠厚老實,絕不敏捷。如果受了欺侮,她往往並不感覺,事後才明白,“哦,她(或他)在笑我”或“哦,他(或她)在罵我”。但是她從不計較,不久都忘了。她心胸寬大,不念舊惡,所以能和任何人都和好相處,一輩子沒一個冤家。

媽媽並不笨,該說她很聰明。她出身富商家,家裏也請女先生教讀書。她不但新舊小說都能看,還擅長女紅。我出生那年,爸爸爲她買了一臺勝家名牌的縫衣機。她買了衣料自己裁,自己縫,在縫衣機上縫,一會兒就做出一套衣褲。媽媽縫紉之餘,常愛看看小說,舊小說如《綴白裘》,她看得吃吃地笑。看新小說也能領會各作家的風格,例如看了蘇梅的《棘心》,又讀她的《綠天》,就對我說:“她怎麼學着蘇雪林的《綠天》的調兒呀?”我說:“蘇梅就是蘇雪林啊!”她看了冰心的作品後說,她是名牌女作家,但不如誰誰誰。我覺得都恰當。

媽媽每晚記賬,有時記不起這筆錢怎麼花的,爸爸就奪過筆來,寫“糊塗賬”,不許她多費心思了。但據爸爸說,媽媽每月寄無錫大家庭的家用,一輩子沒錯過一天。這是很不容易的,因爲她是個忙人,每天當家過日子就夠忙的。我家因爸爸的工作沒固定的地方,常常調動,從上海調蘇州,蘇州調杭州,杭州調回北京,北京又調回上海。

我爸爸厭於這類工作,改行做律師了。做律師要有個事務所,就買下了一所破舊的大房子。媽媽當然更忙了。接下來日寇侵華,媽媽隨爸爸避居鄉間,媽媽得了惡疾,一病不起,我們的媽媽從此沒有了。

我想念媽媽,忽想到怎麼我沒寫一篇《回憶我的母親》啊?

我早已無父無母,姐妹兄弟也都沒有了,獨在燈下,寫完這篇回憶,還癡癡地回憶又回憶。

季羨林紀念母親的短文章篇【3】:懷念母親

我一生有兩個母親:一個是生我的那個母親;一個是我的祖國母親。

我對這兩個母親懷着同樣崇高的敬意和同樣真摯的愛慕。

我六歲離開我的生母,到城裏去住。中間曾回故鄉兩次,都是奔喪,只在母親身邊呆了幾天,仍然回到城裏。最後一別八年,在我讀大學二年級的時候,母親棄養,只活了四十多歲。我痛哭了幾年,食不下咽,寢不安席。我真想隨母親於地下。我的願望沒能實現。從此我就成了沒有母親的孤兒。一個缺少母愛的孩子,是靈魂不全的人。我懷着不全的靈魂,抱終天之恨。一想到母親,就淚流不止,數十年如一日。如今到了德國,來到哥廷根這一座孤寂的小城,不知道是爲什麼,母親頻來入夢。

我的祖國母親,我這是第一次離開她。離開的時間只有短短几個月,不知道是爲什麼,我這個母親也頻來入夢。

爲了保存當時真實的感情,避免用今天的情感篡改當時的感情,我現在不加敘述,不作描繪,只從初到哥廷根的日記中摘抄幾段:

1935年11月16日

不久外面就黑起來了。我覺得這黃昏的時候最有意思。我不開燈,只沉默地站在窗前,看暗夜漸漸織上天空,織上對面的屋頂。一切都沉在朦朧的薄暗中。我的心往往在沉靜到不能再沉靜的氛圍裏,活動起來。這活動是輕微的,我簡直不知道有這樣的活動。我想到故鄉,故鄉里的老朋友,心裏有點酸酸的,有點淒涼。然而這淒涼卻並不同普通的淒涼一樣,是甜蜜的,濃濃的,有說不出的味道,濃濃地糊在心頭。

11月18日

從好幾天以前,房東太太就向我說,她的兒子今天家來,從學校回家來,她高興得不得了。……但兒子只是不來,她的神色有點沮喪。她又說,晚上還有一趟車,說不定他會來的。我看了她的神氣,想到自己的在故鄉地下臥着的母親,我真想哭!我現在才知道,古今中外的母親都是一樣的!

11月20日

我現在還真是想家,想故國,想故國裏的朋友。我有時簡直想得不能忍耐。

11月28日

我仰在沙發上,聽風聲在窗外過路。風裏夾着雨。天色陰得如黑夜。心裏思潮起伏,又想起故國了。

12月6日

近幾天來,心情安定多了。以前我真覺得二年太長;同時,在這裏無論衣食住行哪一方面都感到不舒服,所以這二年簡直似乎無論如何也忍受不下來了。

從初到哥廷根的日記裏,我暫時引用這幾段。實際上,類似的地方還有不少,從這幾段中也可見一斑了。總之,我不想在國外呆。一想到我的母親和祖國母親,就心潮騰涌,惶惶不可終日,留在國外的念頭連影兒都沒有。幾個月以後,在1936年7月11日,我寫了一篇散文,題目叫《尋夢》。開頭一段是:

夜裏夢到母親,我哭着醒來。醒來再想捉住這夢的時候,夢卻早不知道飛到什麼地方去了。

下面描繪在夢裏見到母親的情景。最後一段是:

天哪!連一個清清楚楚的夢都不給我嗎?我悵望灰天,在淚光裏,幻出母親的面影。

我在國內的時候,只懷念,也只有可能懷念一個母親。現在到國外來了,在我的懷念中就增添了一個祖國母親。這種懷念,在初到哥廷根的時候,異常強烈。以後也沒有斷過。對這兩位母親的懷念,一直伴隨着我度過了在德國的十年,在歐洲的十一年。

※本文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