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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夔—《永遇樂·次韻辛克清先生》

宋詩詞集 閱讀(1.77W)


【年代】:宋
【作者】:姜夔——《永遇樂·次韻辛克清先生》
【內容】

姜夔—《永遇樂·次韻辛克清先生》

我與先生,夙期已久。

人間無此。

不學楊郎,南山種豆,十一徵微利。

雲霄直上,諸公袞袞,乃作道邊苦李。

五千言、老來受用,肯教造物兒戲?

東岡記得,同來胥宇,歲月幾何難計。

柳老悲桓,鬆高對阮,未辦爲鄰地。

長乾白下,青樓朱閣,往往夢中槐蟻。

卻不如、窪尊放滿,老夫未醉。

【鑑賞】:

南宋著名詩人白石曾作有一詩,詩名叫《奉別沔鄂親友》,詩中寫道:“詩人辛國士,句法似阿駒。別墅滄浪曲,綠陰禽鳥呼。頗參金粟眼,漸造文字無。……”自注:“辛泌,克清。”由此可以推斷:這是一位品德高潔的文人。詞首三句敘友誼。以下入辛先生的志行。“楊郎”句用楊惲《報孫會宗書》語:“田彼南山,蕪穢不治,種一頃豆,落而爲萁。”又云:“幸有餘祿,方糴賤販貴,逐什一之利。”這三句說辛克清不逐(徵,有求的意思)利。下三句說辛也不求名。

“諸公袞袞”是主語,“雲霄直上”是謂句。杜甫《醉歌行》贈鄭廣文雲:“諸公袞袞登臺省,廣文先生官獨冷。”用的也正是這句話。“乃作道邊苦李”,用王戎幼與羣兒嬉,不折道邊李,以爲必苦李事。見《世說新語。雅量》。東坡《次韻王定國南遷回見寄》:“我願得全如苦李。”詞意正是這樣。“五千言”二句是說辛克清有得於道家的哲學。不肯讓“造物”(客觀的辯證法)戲弄自己。就是說,不求名利,也就無所損辱。

下片說平生志欲結鄰,多少年前曾同到東岡去相宅(“胥宇”字出《詩。大雅。帛系》),準備他年結鄰。哪知相宅之處,柳已老哪,鬆已高哪。卜鄰的地還是不能到手!這六句一氣呵成,氣勢恢宏。第三句插入一頓,便不傷直致。柳老鬆高,接上“歲月”無跡。“悲桓”:《世說新語。言語》說桓溫見昔年種柳,皆已十圍。嘆曰:“木猶如此,人何以堪!”“對阮”:用杜甫《絕句四首》之一:“梅熟喜同朱老吃,鬆高擬對阮生論。”連用可謂悲而雅。那麼,兩人對十丈軟紅塵中的生活呢?長乾白下,俱在金陵,青樓朱閣,美人所居。象這樣奢侈豪華、舒適的生活,在他們兩人看來,有如水中月,鏡中花。結尾說,不如聽任窊尊中的酒斟得滿滿的吧,因爲老夫還沒喝醉哩。窪(窊)尊,元結爲道州刺史時,發見東湖小山上石多窪下,可作無數酒樽。於是建亭其上,作《窊尊銘》。又有《窊尊詩》。結句說:“此尊可常滿,誰是陶淵明!”這首詞的風格在白石詞中是獨特的。可以說它樸老,也可以說是樸老放逸。樸老是基調。這可以看做是白石的功底。詞論家公認白石是先專學山谷,後來由江西詩派引入晚唐,主要是學陸龜蒙。於是轉以這支妙筆寫詞,詞又獨具一格,影響詞壇近一千年。他的底子只是個樸老。能樸老便可以棄絕纖巧輕奇,便不以達到別人能寫的文章自己不寫,自己要寫的是別人寫不了的東西。元遺山論江西詩派說:“古雅誰將子美親?精純全失義山真。論詩寧下涪翁拜,不作江西社裏人。”白石之所以可上接杜陵,只看他的樸老的風致,自是少陵親血脈。宋翔鳳便說過:“詞中之有姜白石,猶詩中之有杜少陵。繼往開來,文中關鍵。其流落江湖不忘君國,皆寄託比興,於長短句寄之。”(《樂府餘論》)但白石的性情讓他自己的詞變爲清空超妙一路。他是在樸老放逸的基礎上深思積學,自證妙境的。我看這和楊萬里、范成大的影響有關係。有人說白石從辛棄疾來。細看轉似較遠。

這首詞雖不是白石的代表作,但幸而有這首詞,讓我們知道,惟性情深厚的人才可以寫出樸老的詞。由此積學深思,纔可以證入聖境。從浮華新巧入手只能成就小家小派。我不贊成把白石道人說成江湖遊士。遊士或清客,是絕無這樣深厚的性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