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作者用優美傷感的筆墨寫了一個樸實憨厚的農民形象-大舅，貫穿全文的主題，又透過大舅的病情埋下悲傷的基調。下面讓我們一起來看看這篇大舅。
母親還未上街，二表哥就來了。我一眼看見他胳膊上的黑紗，心裏驀地一沉——昨天中午妹妹說：大舅快不行了——沒想到會這麼快!二表哥咚地給母親跪下，哭着腔：大姑啊，我爸昨天下午五點過就走了哇……
母親慌亂了，聲音發顫，忙着給表哥倒水，拿點吃的，封個禮信。表哥啞着嗓音，說昨天下午兩點多從宜賓趕回來。老爸吃不進喝不下的那幾天，天天問：孟兒還沒回來?孟兒回來了?待我趕回來，守着他，他不問了，和我們三姊妹在牀邊說些話，說着說着，就走了……
二表哥不善言辭。他的敘述卻讓我如臨其境，彷彿就在大舅病牀前，也陪着他說話然後看着他走了一樣。母親唸叨起以前大舅的辛苦，更多的是大舅如何如何的好……二表哥還要去別的親戚家“報喪”，匆匆走了。
大舅，一個樸實憨厚的農民，貧窮、車禍、病魔，折磨着他修積了七十九年的生命。正月九年級，還給他過了生日。那天陽光特別的好，大舅戴着壽星帽，笑得如同一個孩子。親友們都在笑：大壽，一定好好的熱鬧熱鬧!看這天勢，我們的壽星還要長命百歲……不曾想，那笑鬧的聲音還在，大舅就這麼快走了。
大舅真的走了!母親悲傷地坐在木椅上，似乎一下子就蒼老了許多。
我是個感性的人。漸入中年，親歷親人的離世漸多。次次惡訊傳來，心就象被撕下一塊。我自認堅強，可每每在靈柩前、火葬場、墳頭，都會潸然淚下。知道生老病死是再自然不過的事，但要作最長最絕的離別，再也不見的陰陽相隔，也生怨，也喟嘆。世間炎涼太多，親人狠心離去，永不回來，莫不教依然脆弱的我們茫然無措。如同暗夜裏忽然又少了個同行者，而這要行走的路，卻在大漠，在霜雪之夜……
大舅是真的走了嗎?他對這個現世，或許有我們無法了悟的無奈與豁達;他是累了嗎?曾經的犁頭和鋤具已淪爲記憶;他是作短暫而執意的告別嗎?縱使孫子的孩子已經可以調皮地給他臉上塗抹生日蛋糕上甜膩的奶油;或許，大舅有了他對於生命對於生死最透徹的見地，品夠不幸與幸福、不測與自然的惡作劇之後，在等回來兒子之後，說話的當兒，平靜離開，不像他哭喊着來到這個世界。哦，如此想來，大舅是真的累壞了，連痛苦也無力表露……
我想，大舅是要去那邊尋他的妻吧，那邊還有他的父親、母親，也有我的父親，以及他在世時常痛惜的人。我們應該堅強些的，註定的人際緣份中少了一個又一個，是因爲我們已經長大，已經真的可以讓他們撒手不管。
我們會哭，那邊的親人們會聽到……
作者：金子
公衆號：輕舟文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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