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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右丞集箋註》卷之十 近體詩二十六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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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右丞集箋註》卷之十 近體詩二十六首

奉和聖制從蓬萊向興慶閣道中留春雨中春望之作應制
《文苑英華》作《奉和御製從蓬萊宮向興慶閣道中作》。
  渭水自縈秦塞曲,塞,《文苑英華》作“甸”。黃山舊繞漢宮斜。鑾輿迥出仙門柳,仙,《唐詩正音》、《唐詩品彙》俱作“千”。閣道回看上苑花。回,《文苑英華》作“遙”。雲裏帝城雙鳳闕,雨中春樹萬人家。爲乘陽氣行時令,不是宸遊重物華。重,顧元緯本、凌本、《唐詩品彙》俱作“玩”。
  成按:結句言天子之出,本爲陽氣暢達,順天道而巡遊,以行時令,非爲賞玩物華。因事進規,深得詩人溫厚之旨,可爲應制體之式。
大同殿生玉芝龍池上有慶雲百官共睹聖恩便賜宴樂敢書即事
“生”字一本作“柱產”二字。“上”字下一本多“神光照殿”四字。敢,《文苑英華》作“因”。
  欲笑周文歌宴鎬,遙輕漢武樂橫汾。遙,凌本作“還”。豈知玉殿生三秀,如,顧元緯本、凌本、《唐詩品彙》俱作“知”。詎有銅池出五雲。陌上堯樽傾北斗,樓前舜樂動南薰。共歡天意同人意,萬歲千秋奉聖君。
敕賜百官櫻桃
原注:時爲文部郎中。
  芙蓉闕下會千官,紫禁朱櫻出上蘭。總是寢園春薦後,總,《文苑英華》作“才”。非關御苑鳥銜殘。歸鞍竟帶青絲籠,中使頻傾赤玉盤。飽食不須愁內熱,愁,《文苑英華》作“憂”。大官還有蔗漿寒。蔗,《文苑英華》作“柘”。
同詠
右補闕 崔興宗
  未央朝謁正逶迤,天上櫻桃錫此時。朱實初傳九華殿,繁花舊雜萬年枝。全勝晏子江南橘,全,諸本皆作“未”,非是,今從《文苑英華》、《唐詩紀事》作“全”。莫比潘家大谷梨。聞道令人好顏色,神農本草自應知。
敕借岐王九成宮避暑應教
《文苑英華》於“避暑”下多“之作”二字。
  帝子遠辭丹鳳闕,天書遙借翠微宮。隔窗雲霧生衣上,卷幔山泉入鏡中。林下水聲喧語笑,巖間樹色隱房櫳。仙家未必能勝此,何事吹笙向碧空。笙,二顧本、凌本、《唐詩品彙》俱作“簫”。
和賈舍人早朝大明宮之作
  絳幘雞人送曉籌,送,《唐詩鼓吹》、《唐詩品彙》俱作“報”。尚衣方進翠雲裘。九天閶闔開宮殿,天,《文苑英華》作“重”。萬國衣冠拜冕旒。日色才臨仙掌動,色,《瀛奎律髓》作“影”。香菸欲傍袞龍浮。朝罷須裁五色詔,珮聲歸向鳳池頭。向,凌本、《瀛奎律髓》、《唐詩品彙》俱作“到”。
早朝大明宮呈兩省僚友
賈至
  銀燭朝天紫陌長,禁城春色曉蒼蒼。千條弱柳垂青瑣,百囀流鶯繞建章。劍佩聲隨玉墀步,衣冠身惹御爐香。共沐恩波鳳池裏,裏,《唐詩品彙》作“上”。朝朝染翰侍君王。
同和
杜甫
  五夜漏聲催曉箭,九重春色醉仙桃。旌旗日暖龍蛇動,宮殿風微燕雀高。朝罷香菸攜滿袖,詩成珠玉在揮毫。欲知世掌絲綸美,池上於今有鳳毛。原注:舍人先世掌絲綸。
同和
岑參
  雞鳴紫陌曙光寒,鶯囀皇州春色闌。金闕曉鍾開萬戶,玉階仙仗擁千官。花迎劍佩星初落,柳拂旌旗露未乾。獨有鳳凰池上客,陽春一曲和皆難。

毛西河曰:丙午年避人在湖西,長至夜飲施愚山使君官舍。愚山偶論王維、岑參、杜甫和賈至早朝詩,惟杜甫無法,坐客怫然。予解日:徐之,往有客亦主此說,予責其或過,客曰:“不然,律法極細,吾第論其粗者。律,律也。既題早朝,則‘雞鳴’、‘曉鍾’、‘衣冠’、‘閶闔’,律法如是矣。王維歉於岑參者,岑能以‘花迎’、‘柳拂’、‘陽春一曲’,補舍人原唱‘春色’二字,則王稍減耳,其他則無不同者。何則?律故也。杜即不然,王母仙桃,非朝事也;堂成而燕雀賀,非朝時境也。五夜便日暖耶?舛也。且日暖非早時也。若夫旌旗之動,宮殿之高,未嘗朝者也。日朝罷,亂也。詩成與早朝半四句,乏主客也。如是非律矣。”予時無以應,然則愚山之論此,豈過耶?愚山大喜,遂書其說以作記。
  成按:早朝四作,氣格雄深,句調工麗,皆律詩之佳者。結句俱用鳳池事,惟老杜獨別,此其妙處不容掩者也。若評較全篇,定其軒輊,則岑爲上,王次之,杜賈爲下,雖蘇子瞻所賞在“旌旗日暖”二句,楊誠齋所取在“花迎劍佩”一聯,文人愛尚,各有不同,讀西河毛氏之說,其優劣固已判矣。但謂王母仙桃非朝時之事,燕雀相賀非朝時之境,二詰猶有未當處。仙桃即殿廷所植之桃,以其託根禁地,故曰仙桃。迎晨而春色濃酣,天然如醉,與王母仙桃迥然無涉。燕雀每於天光煥發之後,高飛四散,此句詠“早”字甚得,然寫作宮殿間景緻,未免荒涼耳。要之於堂成而燕雀賀之說,杳不相干也。以此見訾,未免過苦。若其餘之所論駁,豈爲無當,或者必欲不祧工部,反訾岑、王二作,賓處太詳,主處太略,不如杜作後四句全注意舍人爲得和詩體者,豈非溺愛而反蹈不明之過哉!或嫌右丞四用衣冠之字,未免冗雜,亦屬吹毛求疵,洗垢索瘢,善言詩者,正不必拘拘於此。至《瀛奎律髓》以京師喋血之後,瘡痍未復,而四人誇美朝儀如此,譏其已泰,宋人腐語,尤屬可嗤。
和太常韋主簿五郎溫湯寓目
湯,凌本、《唐詩鼓吹》、《唐詩品彙》俱作“泉”。
  漢主離宮接露臺,秦川一半夕陽開。青山盡是朱旗繞,碧澗翻從玉殿來。新豐樹裏行人度,樹,一作“市”。小苑城邊獵騎回。聞道甘泉能獻賦,懸知獨有子云才。
  蔡寬夫詩話:樂天聽歌詩:“長愛夫憐第二句,請君重唱夕陽開。”注云:謂王右丞辭:“秦川一半夕陽開”,此句尤佳。今摩詰集此詩,所謂“漢主離官接露臺”是也。題乃是《和太常韋主簿溫湯寓目》,不知何所指爲想夫之辭。大抵唐人歌曲,不隨聲爲長短句,多是五言或七言,取其辭與聲相迭成音耳,豈非當時文人之辭,爲一時所稱者,皆爲歌人竊取而播之曲調乎?楊升庵曰:予嘗愛王維《溫泉寓目贈韋五郎》詩。夫唐至天寶,宮室盛矣,秦川八百里,而夕陽一半開,則四百里之內皆離宮矣,此言可謂肆而隱。奢麗若此,而猶以漢文惜露臺之費比之,可謂反而諷。末句欲韋郎效子云之賦,則其諷諫可知也。言之無罪,聞之可戒,得楊雄之旨者,其王維乎?
  成按:詩以“寓目”命題,則前六句皆即目中之所見而言也。“漢主”句,紀其所見宮室之富,而並及其地。“秦川”句,紀其所見風景之麗,而兼記其時。“青山”、“碧澗”之句,乃寓目於近,而言其所見者如此。“新豐”、“小苑”之句,乃寓目於遠,而詠其所見者又如此。末則盡美韋郎,以見屬和之意。詩之大旨,不過爾爾。溫湯接近露臺,本是驪山實境,其日漢主者,以漢武曾於此修飾堂宇,故遂以漢主離宮爲言,何嘗有反諷之意乎?夕陽未落,或爲雲霞所覆,其餘輝所及,往往半有半無,今登高望遠,時一遇之。不知楊氏有何創見,而謂四百里之內,皆離宮耶?夫以秦皇之淫侈,而史傳所記宮室之廣,三百餘里,唐又復過之,則其淫侈又駕秦皇而上之矣。果見何書何傳,而爲此言耶?甘泉獻賦,唐人習用,執此而言諷諫,尤屬迂談。且賦雲:屏玉女卻慮妃者,以指趙昭儀也,倘好事者於此比類而及之,曰右丞並以此諫明皇當疏遠玉環,吾知楊氏聞此,必以爲實獲我心也。詩人之錦心繡腸,夫豈有玲瓏曲折若此者,而乃以此厚誣古人歟!
苑舍人能書梵字兼達梵音皆曲盡其妙戲爲之贈
《文苑英華》本無“皆”字、“爲”字、“之”字。
  名儒待詔滿公車,才子爲郎典石渠。蓮花法藏心懸悟,貝葉經文手自書。楚辭共許勝揚馬,梵字何人辨魯魚?故舊相望在三事,願君莫厭承明廬。
答詩 並序
苑鹹
  王員外兄以予嘗學天竺書,有戲題見贈。然王兄當代詩匠,又精禪理,枉採知音,形於雅作,輒走筆以酬焉。且久未遷,因而嘲及。
  蓮花梵字本從天,華省仙郎早悟禪。三點成伊猶有想,一觀如幻自忘荃。爲文已變當時體,入用還推間氣賢。應同羅漢無名欲,故作馮唐老歲年。
重酬苑郎中 並序
原注:時爲庫部員外。
  頃輒奉贈,忽枉見酬。敘末雲:且久不遷,因而嘲及。詩落句雲:“應同羅漢無名欲,故作馮唐老歲年。”亦解嘲之類也。類,凌本作“意”。
  何幸含香奉至尊,多慚未報主人恩。草木豈能酬雨露,豈,顧元緯本、凌本俱作“盡”。榮枯安敢問乾坤。仙郎有意憐同舍,丞相無私斷掃門。揚子解嘲徒自遣,馮唐已老復何論!
酬郭給事
  洞門高閣靄餘暉,桃李陰陰柳絮飛。禁裏疏鍾官舍晚,官,凌本作“客”。晚,《唐詩正音》作“曉”。省中啼鳥吏人稀。晨搖玉珮趨金殿,晨,一作“朝”。夕奉天書拜瑣闈。奉,一作“捧”。天,凌本作“丹”。強欲從君無那老,那,一作“奈”。將因臥病解朝衣。
既蒙宥罪旋復拜官伏感聖恩竊書鄙意兼奉簡新除使君等諸公
  忽蒙漢詔還冠冕,始覺殷王解網羅。日比皇明猶自暗,天齊聖壽未雲多。花迎喜氣皆知笑,皆知,一作“猶能”。鳥識歡心亦解歌。聞道百城新佩印,還來雙闕共鳴珂。
酌酒與裴迪
  酌酒與君君自寬,人情翻覆似波瀾。白首相知猶按劍,朱門先達笑彈冠。草色全經細雨溼,經,《文苑英華》作“輕”。花枝欲動春風寒。世事浮雲何足問,不如高臥且加餐。
  王弇州曰:摩詰七言律,自“應制”、“早朝”諸篇外,往往不拘常調,至“酌酒與君”一篇,四聯皆用反法,此是初盛唐所無。又云右丞此篇,與岑嘉州“嬌歌急管雜青絲,銀燭金尊映翠眉。使君地主能相送,河尹天明坐莫辭。春城月出人皆醉,野戍花深馬去遲。寄聲報爾山翁道,今日河南異昔時。”蘇子瞻“我行日夜見江海,楓葉蘆花秋興長。平淮忽迷天遠近,青山久與船低昂。壽州已見白石塔,短棹又轉黃茅岡。波平風軟望不到,故人久立天蒼茫。”八句皆拗體也,然自有唐宋之辨。
  成按:“草色”一聯,乃是即景託諭,以衆卉而邀時雨之滋,以奇英而受春寒之痼。即植物一類,且有不得其平者;況世事浮雲變幻,又安足問耶?擬之六義,可比可興。
輞川別業
  不到東山向一年,歸來才及種春田。雨中草色綠堪染,水上桃花紅欲然。欲,劉本作“亦”。優婁比丘經論學,傴僂丈人鄉里賢。披衣倒屣且相見,相歡語笑衡門前。
早秋山中作
中,顧可久本作“居”。
  無纔不敢累明時,思向東溪守故籬。不厭尚平婚嫁早,不,顧元緯本、凌本俱作“豈”。卻嫌陶令去官遲。草堂蛩響臨秋急,蛩,《文苑英華》作“蟲”。山裏蟬聲薄暮悲。聲,《文苑英華》作“鳴”。寂寞柴門人不到,空林獨與白雲期。期,一作“歸”。
積雨輞川莊作
積,《文苑英華》作“秋”。○《衆妙集》作《秋歸輞川莊作》
  積雨空林煙火遲,蒸藜炊黍餉東菑。漠漠水田飛白鷺,陰陰夏木囀黃鸝。山中習靜觀朝槿,松下清齋折露葵。清,《文苑英華》作“行”。野老與人爭席罷,海鷗何事更相疑。事,一作“處”。
  《詩人玉屑》雲:杜少陵詩云:“兩個黃鸝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王維詩云:“漠漠水田飛白鷺,陰陰夏木囀黃鸝。”極盡寫物之工。
  李肇《國史補》雲:王維有詩名,然好竊取人文章佳句:“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英華集》中詩也。“漠漠水田飛白鷺,陰陰夏木囀黃鸝”,李嘉祜詩也。《石林詩話》雲:詩下雙字極難,須使五言七言之間,除去五字三字外,精神興致全見於兩言,方爲工妙。唐人記“水田飛白鷺,夏木囀黃鸝”爲李嘉祜詩,王摩詰竊取之,非也。此兩句好處,正在添“漠漠陰陰”四字,此乃摩詰爲嘉祜點化,以自見其妙。如李光弼將郭子儀軍,一號令之,精采數倍;不然,嘉祜本句但是詠景耳,人皆可到。竹坡老人詩話雲;摩詰四字下得最爲穩切。
  成按:諸家採選唐七言律者,必取一詩壓卷,或推崔司勳之“黃鶴樓”,或推沈詹事之“獨不見”,或推杜工部之“玉樹雕傷”、“昆明池水”、“老去悲秋”、“風急天高”等篇,吳江周篆之則謂冠冕莊麗,無如嘉州“早朝”;淡雅幽寂,莫過右丞“積雨”。淡齋翁以二詩得廊廟山林之神髓,取以壓卷,真足空古準今,要之諸詩皆有妙處,譬如秋菊春鬆,各擅一時之秀,未易辨其優劣;或有揚此而抑彼,多由覽者自生分別耳,質之輿論,未必僉同也。
過乘如禪師蕭居士嵩丘蘭若
  無着天親弟與兄,嵩丘蘭若一峯晴。食隨鳴磬巢烏下,行踏空林落葉聲。進水定侵香案溼,雨花應共石牀平。深洞長鬆何所有,儼然天竺古先生。
春日與裴迪過新昌裏訪呂逸人不遇
昌,《唐詩鼓吹》作“豐”。
  桃源一向絕風塵,一向,顧元緯本、凌本俱作“四面”,《唐詩正音》、《唐詩鼓吹》、《唐詩品彙》俱作“面面”。絕,《唐詩鼓吹》作“少”。柳市南頭訪隱淪。到門不敢題凡鳥,看竹何須問主人。城外青山如屋裏,外,一作“上”。東家流水入西鄰。閉戶著書多歲月,著,《文苑英華》作“看”。種鬆皆老作龍鱗。諸本皆作“種鬆皆作老龍鱗”,今從《文苑英華》、《唐詩紀事》。
同詠
裴迪
  恨不逢君出荷蓑,青松白屋更無他。陶令五男曾不有,蔣生三徑任相過。芙蓉曲沼春流滿,薛荔成帷晚靄多。聞說桃源好迷客,不如高枕盼庭柯。枕,《唐詩紀事》作“臥”。
送方尊師歸嵩山
  仙官欲往九龍潭,往,《文苑英華》作“住”。旄節朱幡倚石龕。旄,顧元緯本、凌本俱作“毛”。山壓天中半天上。洞穿江底出江南。瀑布杉鬆常帶雨,杉鬆,凌本作“鬆杉”。夕陽彩翠忽成嵐。彩,一作“蒼”。借問迎來雙白鶴,已曾衡嶽送蘇耽?
送楊少府貶郴州
  明到衡山與洞庭,若爲秋月聽猿聲。愁看北渚三湘近,近,顧可久本、《唐詩鼓吹》俱作“客”,《唐詩正音》、《唐詩品彙》俱作“遠”。惡說南風五兩輕。青草瘴時過夏口,白頭浪裏出湓城。出,《唐詩正音》作“見”。長沙不久留才子,賈誼何須吊屈平。
  成按;送人遷謫,用賈誼事者多矣,然俱代爲悲忿之詞,惟李供奉《巴陵贈賈舍人》詩云:“聖主恩深漢文帝,憐君不遣到長沙”,與右丞此篇結句,俱爲忠厚和平之旨,可爲用事翻案法。
出塞作
原注:時爲御史,監察塞上作。
  居延城外獵天驕,城,《文苑英華》作“門”。白草連天野火燒。白,一作“百”,非。天,《文苑英華》作“山”。暮雲空磧時驅馬,驅,《文苑英華》作“駐”。秋日平原好射鵰。護羌校尉朝乘障,破虜將軍夜渡遼。玉靶角弓珠勒馬,漢家將賜霍嫖姚。
  成按:王弇州甚佳此作,謂非兩犯“馬”字,足當壓卷。謝廷瓚《維園鉛擿》,以爲“驅馬”當作“驅雁”,引鮑照詩“秋霜曉驅雁”、陽衒之《洛陽伽藍記》“北風驅雁,千里飛雪”爲證。予謂“驅馬”、“射鵰”,皆塞外射獵之事,若作“驅雁”,則與上下句全不貫串。詩中復字,初盛名手往往不忌,以此擿爲瘡痏,未免深文;至欲改易一字以爲全璧,亦如無意味畫工,割蕉加梅,是則是矣,豈妙手所謂冬景哉!或謂劉夢得一詩用兩“高”字,蘇東坡一詩用兩“耳”字,皆以解義不同,不作重複論。然觀杜工部《崔評事弟許相迎不到》一詩,既雲“江閣要賓許馬迎”,又云“醉於馬上往來輕”,兩“馬”字全無分別。古今律詩之細,必推老杜,杜亦不以此爲忌,何必鰓鰓於是乎。
聽百舌鳥
  上蘭門外草萋萋,未央宮中花裏棲。亦有相隨過御苑,有,顧元緯本,凌本俱作“自”。不知若個向金堤。入春解作千般語,拂曙能先百鳥啼。萬戶千門應覺曉,建章何必聽鳴雞。

奉和聖制從蓬萊向興慶閣道中留春雨中春望之作應制
《文苑英華》作《奉和御製從蓬萊宮向興慶閣道中作》。
  渭水自縈秦塞曲,塞,《文苑英華》作“甸”。黃山舊繞漢宮斜。鑾輿迥出仙門柳,仙,《唐詩正音》、《唐詩品彙》俱作“千”。閣道回看上苑花。回,《文苑英華》作“遙”。雲裏帝城雙鳳闕,雨中春樹萬人家。爲乘陽氣行時令,不是宸遊重物華。重,顧元緯本、凌本、《唐詩品彙》俱作“玩”。
  成按:結句言天子之出,本爲陽氣暢達,順天道而巡遊,以行時令,非爲賞玩物華。因事進規,深得詩人溫厚之旨,可爲應制體之式。
大同殿生玉芝龍池上有慶雲百官共睹聖恩便賜宴樂敢書即事
“生”字一本作“柱產”二字。“上”字下一本多“神光照殿”四字。敢,《文苑英華》作“因”。
  欲笑周文歌宴鎬,遙輕漢武樂橫汾。遙,凌本作“還”。豈知玉殿生三秀,如,顧元緯本、凌本、《唐詩品彙》俱作“知”。詎有銅池出五雲。陌上堯樽傾北斗,樓前舜樂動南薰。共歡天意同人意,萬歲千秋奉聖君。
敕賜百官櫻桃
原注:時爲文部郎中。
  芙蓉闕下會千官,紫禁朱櫻出上蘭。總是寢園春薦後,總,《文苑英華》作“才”。非關御苑鳥銜殘。歸鞍竟帶青絲籠,中使頻傾赤玉盤。飽食不須愁內熱,愁,《文苑英華》作“憂”。大官還有蔗漿寒。蔗,《文苑英華》作“柘”。
同詠
右補闕 崔興宗
  未央朝謁正逶迤,天上櫻桃錫此時。朱實初傳九華殿,繁花舊雜萬年枝。全勝晏子江南橘,全,諸本皆作“未”,非是,今從《文苑英華》、《唐詩紀事》作“全”。莫比潘家大谷梨。聞道令人好顏色,神農本草自應知。
敕借岐王九成宮避暑應教
《文苑英華》於“避暑”下多“之作”二字。
  帝子遠辭丹鳳闕,天書遙借翠微宮。隔窗雲霧生衣上,卷幔山泉入鏡中。林下水聲喧語笑,巖間樹色隱房櫳。仙家未必能勝此,何事吹笙向碧空。笙,二顧本、凌本、《唐詩品彙》俱作“簫”。
和賈舍人早朝大明宮之作
  絳幘雞人送曉籌,送,《唐詩鼓吹》、《唐詩品彙》俱作“報”。尚衣方進翠雲裘。九天閶闔開宮殿,天,《文苑英華》作“重”。萬國衣冠拜冕旒。日色才臨仙掌動,色,《瀛奎律髓》作“影”。香菸欲傍袞龍浮。朝罷須裁五色詔,珮聲歸向鳳池頭。向,凌本、《瀛奎律髓》、《唐詩品彙》俱作“到”。
早朝大明宮呈兩省僚友
賈至
  銀燭朝天紫陌長,禁城春色曉蒼蒼。千條弱柳垂青瑣,百囀流鶯繞建章。劍佩聲隨玉墀步,衣冠身惹御爐香。共沐恩波鳳池裏,裏,《唐詩品彙》作“上”。朝朝染翰侍君王。
同和
杜甫
  五夜漏聲催曉箭,九重春色醉仙桃。旌旗日暖龍蛇動,宮殿風微燕雀高。朝罷香菸攜滿袖,詩成珠玉在揮毫。欲知世掌絲綸美,池上於今有鳳毛。原注:舍人先世掌絲綸。
同和
岑參
  雞鳴紫陌曙光寒,鶯囀皇州春色闌。金闕曉鍾開萬戶,玉階仙仗擁千官。花迎劍佩星初落,柳拂旌旗露未乾。獨有鳳凰池上客,陽春一曲和皆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