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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徒生童話故事精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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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徒生童話故事精選 皇帝的新裝

安徒生童話故事精選

許多年以前有一位皇帝,他非常喜歡穿好看的新衣服。他爲了要穿得漂亮,把所有的錢都花到衣服上去了,他一點也不關心他的軍隊,也不喜歡去看戲。除非是爲了炫耀一下新衣服,他也不喜歡乘着馬車逛公園。他每天每個鐘頭要換一套新衣服。人們提到皇帝時總是說:“皇上在會議室裏。”但是人們一提到他時,總是說:“皇上在更衣室裏。”在他住的那個大城市裏,生活很輕鬆,很愉快。每天有許多外國人到來。有一天來了兩個騙子。他們說他們是織工。他們說,他們能織出誰也想象不到的最美麗的布。這種布的色彩和圖案不僅是非常好看,而且用它縫出來的衣服還有一種奇異的作用,那就是凡是不稱職的人或者愚蠢的人,都看不見這衣服。

“那正是我最喜歡的衣服!”皇帝心裏想。“我穿了這樣的衣服,就可以看出我的王國裏哪些人不稱職;我就可以辨別出哪些人是聰明人,哪些人是傻子。是的,我要叫他們馬上織出這樣的布來!”他付了許多現款給這兩個騙子,叫他們馬上開始工作。

他們擺出兩架織機來,裝做是在工作的樣子,可是他們的織機上什麼東西也沒有。他們接二連三地請求皇帝發一些最好的生絲和金子給他們。他們把這些東西都裝進自己的腰包,卻假裝在那兩架空空的織機上忙碌地工作,一直忙到深夜。

“我很想知道他們織布究竟織得怎樣了,”皇帝想。不過,他立刻就想起了愚蠢的人或不稱職的人是看不見這布的。他心裏的確感到有些不大自在。他相信他自己是用不着害怕的。雖然如此,他還是覺得先派一個人去看看比較妥當。全城的人都聽說過這種布料有一種奇異的力量,所以大家都很想趁這機會來測驗一下,看看他們的鄰人究竟有多笨,有多傻。

“我要派誠實的老部長到織工那兒去看看,”皇帝想。“只有他能看出這布料是個什麼樣子,因爲他這個人很有頭腦,而且誰也不像他那樣稱職。”

因此這位善良的老部長就到那兩個騙子的工作地點去。他們正在空空的織機上忙忙碌碌地工作着。

“這是怎麼一回事兒?”老部長想,把眼睛睜得有碗口那麼大。

“我什麼東西也沒有看見!”但是他不敢把這句話說出來。

那兩個騙子請求他走近一點,同時問他,布的花紋是不是很美麗,色彩是不是很漂亮。他們指着那兩架空空的織機。

這位可憐的老大臣的眼睛越睜越大,可是他還是看不見什麼東西,因爲的確沒有什麼東西可看。

“我的老天爺!”他想。“難道我是一個愚蠢的人嗎?我從來沒有懷疑過我自己。我決不能讓人知道這件事。難道我不稱職嗎?——不成;我決不能讓人知道我看不見布料。”

“哎,您一點意見也沒有嗎?”一個正在織布的織工說。

“啊,美極了!真是美妙極了!”老大臣說。他戴着眼鏡仔細地看。“多麼美的花紋!多麼美的色彩!是的,我將要呈報皇上說我對於這布感到非常滿意。”

“嗯,我們聽到您的話真高興,”兩個織工一起說。他們把這些稀有的色彩和花紋描述了一番,還加上些名詞兒。這位老大臣注意地聽着,以便回到皇帝那裏去時,可以照樣背得出來。事實上他也就這樣辦了。

這兩個騙子又要了很多的錢,更多的絲和金子,他們說這是爲了織布的需要。他們把這些東西全裝進腰包裏,連一根線也沒有放到織機上去。不過他們還是繼續在空空的機架上工作。

過了不久,皇帝派了另一位誠實的官員去看看,布是不是很快就可以織好。他的運氣並不比頭一位大臣的好:他看了又看,但是那兩架空空的織機上什麼也沒有,他什麼東西也看不出來。

“您看這段布美不美?”兩個騙子問。他們指着一些美麗的花紋,並且作了一些解釋。事實上什麼花紋也沒有。

“我並不愚蠢!”這位官員想。“這大概是因爲我不配擔當現在這樣好的官職吧?這也真夠滑稽,但是我決不能讓人看出來!”因此他就把他完全沒有看見的布稱讚了一番,同時對他們說,他非常喜歡這些美麗的顏色和巧妙的花紋。“是的,那真是太美了,”他回去對皇帝說。

城裏所有的人都在談論這美麗的布料。

當這布還在織的時候,皇帝就很想親自去看一次。他選了一羣特別圈定的隨員——其中包括已經去看過的那兩位誠實的大臣。這樣,他就到那兩個狡猾的騙子住的地方去。這兩個傢伙正以全副精神織布,但是一根線的影子也看不見。“您看這不漂亮嗎?”那兩位誠實的官員說。“陛下請看,多麼美麗的花紋!多麼美麗的色彩!”他們指着那架空空的織機,因爲他們以爲別人一定會看得見布料的。

“這是怎麼一回事兒呢?”皇帝心裏想。“我什麼也沒有看見!這真是荒唐!難道我是一個愚蠢的人嗎?難道我不配做皇帝嗎?這真是我從來沒有碰見過的一件最可怕的事情。”

“啊,它真是美極了!”皇帝說。“我表示十二分地滿意!”

於是他點頭表示滿意。他裝做很仔細地看着織機的樣子,因爲他不願意說出他什麼也沒有看見。跟他來的全體隨員也仔細地看了又看,可是他們也沒有看出更多的東西。不過,他們也照着皇帝的話說:“啊,真是美極了!”他們建議皇帝用這種新奇的、美麗的布料做成衣服,穿上這衣服親自去參加快要舉行的遊行大典。“真美麗!真精緻!真是好極了!”每人都隨聲附和着。每人都有說不出的快樂。皇帝賜給騙子每人一個爵士的頭銜和一枚可以掛在鈕釦洞上的勳章;並且還封他們爲“御聘織師”。

第二天早晨遊行大典就要舉行了。在頭天晚上,這兩個騙子整夜不睡,點起16支蠟燭。你可以看到他們是在趕夜工,要完成皇帝的新衣。他們裝做把布料從織機上取下來。他們用兩把大剪刀在空中裁了一陣子,同時又用沒有穿線的針縫了一通。最後,他們齊聲說:“請看!新衣服縫好了!” 皇帝帶着他的一羣最高貴的騎士們親自到來了。這兩個騙子每人舉起一隻手,好像他們拿着一件什麼東西似的。他們說:“請看吧,這是褲子,這是袍子!這是外衣!”等等。“這衣服輕柔得像蜘蛛網一樣:穿着它的人會覺得好像身上沒有什麼東西似的——這也正是這衣服的妙處。”

“一點也不錯,”所有的騎士們都說。可是他們什麼也沒有看見,因爲實際上什麼東西也沒有。

“現在請皇上脫下衣服,”兩個騙子說,“我們要在這個大鏡子面前爲陛下換上新衣。

皇帝把身上的衣服統統都脫光了。這兩個騙子裝做把他們剛纔縫好的新衣服一件一件地交給他。他們在他的腰圍那兒弄了一陣子,好像是繫上一件什麼東西似的:這就是後裾(注:後裾(Slaebet)就是拖在禮服後面的很長的一塊布;它是封建時代歐洲貴族的一種裝束。)。皇帝在鏡子面前轉了轉身子,扭了扭腰肢。

“上帝,這衣服多麼合身啊!式樣裁得多麼好看啊!”大家都說。“多麼美的花紋!多麼美的色彩!這真是一套貴重的衣服!”

“大家已經在外面把華蓋準備好了,只等陛下一出去,就可撐起來去遊行!”典禮官說。

“對,我已經穿好了,”皇帝說,“這衣服合我的身麼?”於是他又在鏡子面前把身子轉動了一下,因爲他要叫大家看出他在認真地欣賞他美麗的服裝。那些將要託着後裾的內臣們,都把手在地上東摸西摸,好像他們真的在拾其後裾似的。他們開步走,手中託着空氣——他們不敢讓人瞧出他們實在什麼東西也沒有看見。

這麼着,皇帝就在那個富麗的華蓋下游行起來了。站在街上和窗子裏的人都說:“乖乖,皇上的新裝真是漂亮!他上衣下面的後裾是多麼美麗!衣服多麼合身!”誰也不願意讓人知道自己看不見什麼東西,因爲這樣就會暴露自己不稱職,或是太愚蠢。皇帝所有的衣服從來沒有得到這樣普遍的稱讚。

“可是他什麼衣服也沒有穿呀!”一個小孩子最後叫出聲來。

“上帝喲,你聽這個天真的聲音!”爸爸說。於是大家把這孩子講的話私自低聲地傳播開來。

“他並沒有穿什麼衣服!有一個小孩子說他並沒有穿什麼衣服呀!”

“他實在是沒有穿什麼衣服呀!”最後所有的老百姓都說。

皇帝有點兒發抖,因爲他似乎覺得老百姓所講的話是對的。不過他自己心裏卻這樣想:

“我必須把這遊行大典舉行完畢。”因此他擺出一副更驕傲的神氣,他的內臣們跟在他後面走,手中託着一個並不存在的後裾。(1837年)

這篇故事寫於1837年,和同年寫的另一起童話《海的女兒》合成一本小集子出版。這時安徒生只有32歲,也就是他開始創作童話後的第三年(他30歲時纔開始寫童話)。但從這篇童話中可以看出,安徒生對社會的觀察是多麼深刻。他在這裏揭露了以皇帝爲首的統治階級是何等虛榮、鋪張浪費,而且最重要的是,何等愚蠢。騙子們看出了他們的特點,就提出“凡是不稱職的人或者愚蠢的人,都看不見這衣服。”他們當然看不見,因爲根本就沒有什麼衣服。但是他們心虛,都怕人們發現他們既不稱職,而又愚蠢,就異口同聲地稱讚那不存在的衣服是如何美麗,穿在身上是如何漂亮,還要舉行一個遊行大典,赤身露體,招搖過市,讓百姓都來欣賞和誦贊。不幸這個可笑的騙局,一到老百姓面前就被揭穿了。“皇帝”下不了臺,仍然要裝腔作勢,“必須把這遊行大典舉行完畢”,而且“因此他還要擺出一副更驕傲的神氣”。這種弄虛作假但極愚蠢的統治者,大概在任何時代都會存在。因此這篇童話在任何時候也都具有現實意義。

安徒生童話故事精選 飛箱

從前有一個商人,非常有錢,他的銀元可以用來鋪滿一整條街,而且多餘的還可以用來鋪一條小巷。不過他沒有這樣作:他有別的方法使用他的錢,他拿出一個毫子,必定要賺回一些錢。他就是這樣一個商人——後來他死了。

他的兒子現在繼承了全部的錢財;他生活得很愉快;他每晚去參加化裝跳舞會,用紙幣做風箏,用金幣——而不用石片——在海邊玩着打水漂的遊戲。這樣,錢就很容易花光了;他的錢就真的這樣花光了。最後他只剩下四個毫子,此外還有一雙便鞋和一件舊睡衣。他的朋友們現在再也不願意跟他來往了,因爲他再也不能跟他們一道逛街。不過這些朋友中有一位心地很好的人,送給他一隻箱子,說:“把你的東西收拾進去吧!”這意思是很好的,但是他並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收拾進去,因此他就自己坐進箱子裏去。

這是一隻很滑稽的箱子。一個人只須把它的鎖按一下,這箱子就可以飛起來。它真的飛起來了。噓——箱子帶着他從煙囪裏飛出去了,高高地飛到雲層裏,越飛越遠。箱子底發出響聲,他非常害怕,怕它裂成碎片,因爲這樣一來,他的筋斗可就翻得不簡單了!願上帝保佑!他居然飛到土耳奇人住的國度裏去了。他把箱子藏在樹林裏的枯葉子下面,然後就走進城裏來。這倒不太困難,因爲土耳奇人穿着跟他一樣的衣服:一雙拖鞋和一件睡衣。他碰到一個牽着孩子的奶媽。

“喂,您——土耳奇的奶媽,”他說,“城邊的那座宮殿的窗子開得那麼高,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

“那是國王的女兒居住的地方呀!”她說。“有人曾經作過預言,說她將要因爲一個愛人而變得非常不幸,因此誰也不能去看她,除非國王和王后也在場。”

“謝謝您!”商人的兒子說。他回到樹林裏來,坐進箱子,飛到屋頂上,偷偷地從窗口爬進公主的房間。

公主正躺在沙發上睡覺。她是那麼美麗,商人的兒子忍不住吻了她一下。於是她醒來了,大吃一驚。不過他說他是土耳奇人的神,現在是從空中飛來看她的。這話她聽來很舒服。

這樣,他們就挨在一起坐着。他講了一些關於她的眼睛的故事。他告訴她說:這是一對最美麗的、烏黑的湖,思想像人魚一樣在裏面游來游去。於是他又講了一些關於她的前額的故事。他說它像一座雪山,上面有最華麗的大廳和圖畫。他又講了一些關於鸛鳥的故事:它們送來可愛的嬰兒。(注:鸛鳥是一種長腿的候鳥。它經常在屋頂上做窠。像燕子一樣,它到冬天就飛走了,據說是飛到埃及去過冬。丹麥人非常喜歡這種鳥。根據它們的民間傳說,小孩是鸛鳥從埃及送到世界來的。)是的,這都是些好聽的故事!於是他向公主求婚。她馬上就答應了。

“不過你在星期六一定要到這兒來,”她說。“那時國王和王后將會來和我一起吃茶!我能跟一位土耳奇人的神結婚,他們一定會感到驕傲。不過,請注意,你得準備一個好聽的故事,因爲我的父母都是喜歡聽故事的。我的母親喜歡聽有教育意義和特殊的故事,但是我的父親則喜歡聽愉快的、逗人發笑的故事!”

“對,我將不帶什麼訂婚的禮物,而帶一個故事來,”他說。這樣他們就分手了。但是公主送給他一把劍,上面鑲着金幣,而這對他特別有用處。

他飛走了,買了一件新的睡衣。於是他坐在樹林裏,想編出一個故事。這故事得在星期六編好,而這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啦。

他總算把故事編好了,這已經是星期六。

國王、王后和全體大臣們都到公主的地方來吃茶。他受到非常客氣的招待。

“請您講一個故事好嗎?”王后說,“講一個高深而富有教育意義的故事。”

“是的,講一個使我們發笑的故事!”國王說。

“當然的,”他說。於是他就開始講起故事來。現在請你好好地聽吧:

從前有一捆柴火,這些柴火對自己的高貴出身特別感到驕傲。它們的始祖,那就是說一株大樅樹,原是樹林裏一株又大又老的樹。這些柴火每一根就是它身上的一塊碎片。這捆柴火現在躺在打火匣和老鐵罐中間的一個架子上。它們談起自己年輕時代的那些日子來。

“是的,”它們說,“當我們在綠枝上的時候,那才真算是在綠枝上啦!每天早上和晚間我們總有珍珠茶喝——這是露珠。太陽只要一出來,我們整天就有太陽光照着,所有的小鳥都來講故事給我們聽。我們可以看得很清楚,我們是非常富有的,因爲一般的寬葉樹只是在夏天才有衣服穿,而我們家裏的人在冬天和夏天都有辦法穿上綠衣服。不過,伐木人一來,就要發生一次大的變革:我們的家庭就要破裂。我們的家長成了一條漂亮的船上的主桅——這條船隻要它願意,可以走遍世界。別的枝子就到別的地方去了。而我們的工作卻只是一些爲平凡的人點火。因此我們這些出自名門的人就到廚房裏來了。”

“我的命運可不同,”站在柴火旁邊的老鐵罐說。“我一出生到這世界上來,就受到了不少的摩擦和煎熬!我做的是一件實際工作——嚴格地講,是這屋子裏的第一件工作。我唯一的快樂是在飯後乾乾淨淨地,整整齊齊地,躺在架子上,同我的朋友們扯些有道理的閒天。除了那個水罐偶爾到院子裏去一下以外,我們老是待在家裏的。我們唯一的新聞販子是那位到市場去買菜的籃子。他常常像煞有介事地報告一些關於政治和老百姓的消息。是的,前天有一個老罐子嚇了一跳,跌下來打得粉碎。我可以告訴你,他可是一位喜歡亂講話的人啦!”

“你的話講得未免太多了一點,”打火匣說。這時一塊鐵在燧石上擦了一下,火星散發出來。“我們不能把這個晚上弄得愉快一點麼?”

“對,我們還是來研究一下誰是最高貴的吧?”柴火說。“不,我不喜歡談論我自己!”罐子說。“我們還是來開一個晚會吧!我來開始。我來講一個大家經歷過的故事,這樣大家就可以欣賞它——這是很愉快的。在波羅的海邊,在丹麥的山毛櫸樹林邊——”

“這是一個很美麗的開端!”所有的盤子一起說。“這的確是我所喜歡的故事!”

“是的,我就在那兒一個安靜的家庭裏度過我的童年。傢俱都擦得很亮,地板洗得很乾淨,窗簾每半月換一次。”

“你講故事的方式真有趣!”雞毛帚說。“人們一聽就知道,這是一個女人在講故事。整個故事中充滿了一種清潔的味道。”

“是的,人們可以感覺到這一點”水罐子說。她一時高興,就跳了一下,把水灑了一地板。

罐子繼續講故事。故事的結尾跟開頭一樣好。

所有的盤子都快樂得鬧起來。雞毛帚從一個沙洞裏帶來一根綠芹菜,把它當做一個花冠戴在罐子頭上。他知道這會使別人討厭。“我今天爲她戴上花冠,”他想,“她明天也就會爲我戴上花冠的。”

“現在我要跳舞了,”火鉗說,於是就跳起來。天啦!這婆娘居然也能翹起一隻腿來!牆角里的那個舊椅套子也裂開來看它跳舞。“我也能戴上花冠嗎?”火鉗說。果然不錯,她得到了一個花冠。

“這是一羣烏合之衆!”柴火想。

現在茶壺開始唱起歌來。但是她說她傷了風,除非她在沸騰,否則就不能唱。但這不過是裝模作樣罷了:她除非在主人面前,站在桌子上,她是不願意唱的。

老鵝毛筆坐在桌子邊——女傭人常常用它來寫字:這支筆並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地方,他只是常被深插在墨水瓶之中,但他對於這點卻感到非常驕傲。“如果茶壺不願意唱,”他說,“那麼就去她的吧!外邊掛着的籠子裏有一隻夜鶯——他唱得蠻好,他沒有受過任何教育,不過我們今晚可以不提這件事情。”

“我覺得,”茶壺說——“他是廚房的歌手,同時也是茶壺的異母兄弟——我們要聽這樣一隻外國鳥唱歌是非常不對的。這算是愛國嗎?讓上街的菜籃來評判一下吧?”

“我有點煩惱,”菜籃說。“誰也想象不到我內心裏是多麼煩惱!這能算得上是晚上的消遣嗎?把我們這個家整頓整頓一下豈不是更好嗎?請大家各歸原位,讓我來佈置整個的遊戲吧。這樣,事情纔會改變!”

“是的,我們來鬧一下吧!”大家齊聲說。

正在這時候,門開了。女傭人走進來了,大家都靜靜地站着不動,誰也不敢說半句話。不過在他們當中,沒有哪一隻壺不是滿以爲自己有一套辦法,自己是多麼高貴。“只要我願意,”每一位都是這樣想,“這一晚可以變得很愉快!”

女傭人拿起柴火,點起一把火。天啦!火燒得多麼響!多麼亮啊!

“現在每個人都可以看到,”他們想,“我們是頭等人物。我們照得多麼亮!我們的光是多麼大啊!”——於是他們就都燒完了。

“這是一個出色的故事!”王后說。“我覺得自己好像就在廚房裏,跟柴火在一道。是的,我們可以把女兒嫁給你了。”

“是的,當然!”國王說,“你在星期一就跟我們的女兒結婚吧。”

他們用“你”來稱呼他,因爲他現在是屬於他們一家的了。(注:按照外國人的習慣,對於親近的人用“你”而不是用“您”來稱呼。)

舉行婚禮的日子已經確定了。在結婚的頭天晚上,全城都大放光明。餅乾和點心都隨便在街上散發給羣衆。小孩子用腳尖站着,高聲喊“萬歲!”同時用手指吹起口哨來。真是非常熱鬧。

“是的,我也應該讓大家快樂一下才對!”商人的兒子想。因此他買了些焰火和炮竹,以及種種可以想象得到的鞭炮。他把這些東西裝進箱子裏,於是向空中飛去。

“啪!”放得多好!放得多響啊!

所有的土耳奇人一聽見就跳起來,弄得他們的拖鞋都飛到耳朵旁邊去了。他們從來沒有看見過這樣的火球。他們現在知道了,要跟公主結婚的人就是土耳奇的神。

商人的兒子坐着飛箱又落到森林裏去,他馬上想,“我現在要到城裏去一趟,看看這究竟產生了什麼效果。”他有這樣一個願望,當然也是很自然的。

嗨,老百姓講的話纔多哩!他所問到的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一套故事。不過大家都覺得那是很美的。

“我親眼看到那位土耳奇的神,”一個說:“他的眼睛像一對發光的星星,他的鬍鬚像起泡沫的水!”

“他穿着一件火外套飛行,”另外一個說:“許多最美麗的天使藏在他的衣褶裏向外窺望。”

是的,他所聽到的都是最美妙的傳說。在第二天他就要結婚了。

他現在回到森林裏來,想坐進他的箱子裏去。不過箱子到哪兒去了呢?箱子被燒掉了。焰火的一顆火星落下來,點起了一把火。箱子已經化成灰燼了。他再也飛不起來了。也沒有辦法到他的新娘子那兒去。

她在屋頂上等待了一整天。她現在還在那兒等待着哩。而他呢,他在這個茫茫的世界裏跑來跑去講兒童故事;不過這些故事再也不像他所講的那個“柴火的故事”一樣有趣。

安徒生童話故事精選 打火匣

公路上有一個兵在開步走——一,二!一,二!他揹着一個行軍袋,腰間掛着一把長劍,因爲他已經參加過好幾次戰爭,現在要回家去。他在路上碰見一個老巫婆;她是一個非常可憎的人物,她的下嘴脣垂到她的奶上。她說:“晚安,兵士!你的劍真好,你的行軍袋真大,你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兵士!現在你喜歡要有多少錢就可以有多少錢了。”

“謝謝你,老巫婆!”兵士說。

“你看見那棵大樹嗎?”巫婆說,指着他們旁邊的一棵樹。“那裏面是空的。如果你爬到它的頂上去,就可以看到一個洞口。你從那兒朝下一溜,就可以深深地鑽進樹身裏去。我要你腰上系一根繩子,這樣,你喊我的時候,便可以把你拉上來。”

“我到樹底下去幹什麼呢?”兵士問。

“取錢呀,”巫婆回答說。“你將會知道,你一鑽進樹底下去,就會看到一條寬大的走廊。那兒很亮,因爲那裏點着100多盞明燈。你會看到三個門,都可以打開,因爲鑰匙就在門鎖裏。你走進第一個房間,可以看到當中有一口大箱子,上面坐着一隻狗,它的眼睛非常大,像一對茶杯。可是你不要管它!我可以把我藍格子布的圍裙給你。你把它鋪在地上,然後趕快走過去,把那隻狗抱起來,放在我的圍裙上。於是你就把箱子打開,你想要多少錢就取出多少錢。這些錢都是銅鑄的。但是如果你想取得銀鑄的錢,就得走進第二個房間裏去。不過那兒坐着一隻狗,它的眼睛有水車輪那麼大。可是你不要去理它。你把它放在我的圍裙上,然後把錢取出來。可是,如果你想得到金子鑄的錢,你也可以達到目的。你拿得動多少就可以拿多少假如你到第三個房間裏去的話。不過坐在這兒錢箱上的那隻狗的一對眼睛,可有‘圓塔’(注:這是指哥本哈根的有名的“圓塔”;它原先是一個天文臺。)那麼大啦。你要知道,它纔算得是一隻狗啦!可是你一點也不必害怕。你只消把它放在我的圍裙上,它就不會傷害你了。你從那個箱子裏能夠取出多少金子來,就取出多少來吧。”

“這倒很不壞,”兵士說。“不過我拿什麼東西來酬謝你呢。老巫婆?我想你不會什麼也不要吧。”

“不要,”巫婆說,“我一個銅板也不要。我只要你替我把那個舊打火匣取出來。那是我祖母上次忘掉在那裏面的。”

“好吧!請你把繩子繫到我腰上吧。”兵士說。

“好吧,”巫婆說。“把我的藍格子圍裙拿去吧。”

兵士爬上樹,一下子就溜進那個洞口裏去了。正如老巫婆說的一樣,他現在來到了一條點着幾百盞燈的大走廊裏。他打開第一道門。哎呀!果然有一條狗坐在那兒。眼睛有茶杯那麼大,直瞪着他。

“你這個好傢伙!”兵士說。於是他就把它抱到巫婆的圍裙上。然後他就取出了許多銅板,他的衣袋能裝多少就裝多少。他把箱子鎖好,把狗兒又放到上面,於是他就走進第二個房間裏去。哎呀!這兒坐着一隻狗,眼睛大得簡直像一對水車輪。

“你不應該這樣死盯着我,”兵士說。“這樣你就會弄壞你的眼睛啦。”他把狗兒抱到女巫的圍裙上。當他看到箱子裏有那麼多的銀幣的時候,他就把他所有的銅板都扔掉,把自己的衣袋和行軍袋全裝滿了銀幣。隨後他就走進第三個房間——乖乖,這可真有點嚇人!這兒的一隻狗,兩隻眼睛真正有“圓塔”那麼大!它們在腦袋裏轉動着,簡直像輪子!

“晚安!”兵士說。他把手舉到帽子邊上行了個禮,因爲他以前從來沒有看見過這樣的一隻狗兒。不過,他對它瞧了一會兒以後,心裏就想,“現在差不多了。”他把它抱下來放到地上。於是他就打開箱子。老天爺呀!那裏面的金子真夠多!他可以用這金子把整個的哥本哈根買下來,他可以把賣糕餅女人(注:這是指舊時丹麥賣零食和玩具的一種小販。“糖豬”(Sukkergrise)是糖做的小豬,既可以當玩具,又可以吃掉。)所有的糖豬都買下來,他可以把全世界的錫兵啦、馬鞭啦、搖動的木馬啦,全部都買下來。是的,錢可真是不少兵士把他衣袋和行軍袋裏滿裝着的銀幣全都倒出來,把金子裝進去。是的,他的衣袋,他的行軍袋,他的帽子,他的皮靴全都裝滿了,他幾乎連走也走不動了。現在他的確有錢了。他把狗兒又放到箱子上去,鎖好了門,在樹裏朝上面喊一聲:“把我拉上來呀,老巫婆!”

“你取到打火匣沒有?”巫婆問。

“一點也不錯!”兵士說。“我把它忘記得一乾二淨。”於是他又走下去,把打火匣取來。巫婆把他拉了出來。所以他現在又站在大路上了。他的衣袋、皮靴、行軍袋、帽子,全都盛滿了錢。

“你要這打火匣有什麼用呢?”兵士問。

“這與你沒有什麼相干,”巫婆反駁他說,“你已經得到錢——你只消把打火匣交給我好了。”

“廢話!”兵士說。“你要它有什麼用,請你馬上告訴我。不然我就抽出劍來,把你的頭砍掉。”

“我可不能告訴你!”巫婆說。

兵士一下子就把她的頭砍掉了。她倒了下來!他把他所有的錢都包在她的圍裙裏,像一捆東西似的背在背上;然後把那個打火匣放在衣袋裏,一直向城裏走去。

這是一個頂漂亮的城市!他住進一個最好的旅館裏去,開了最舒服的房間,叫了他最喜歡的酒菜,因爲他現在發了財,有的是錢。替他擦皮靴的那個茶房覺得,像他這樣一位有錢的紳士,他的這雙皮鞋真是舊得太滑稽了。但是新的他還來不及買。第二天他買到了合適的靴子和漂亮的衣服。現在我們的這位兵士成了一個煥然一新的紳士了。大家把城裏所有的一切事情都告訴他,告訴他關於國王的事情,告訴他這國王的女兒是一位非常美麗的公主。

“在什麼地方可以看到她呢?”兵士問。

“誰也不能見到她,”大家齊聲說。“她住在一幢寬大的銅宮裏,周圍有好幾道牆和好幾座塔。只有國王本人才能在那兒自由進出,因爲從前曾經有過一個預言,說她將會嫁給一個普通的士兵,這可叫國王忍受不了。”

“我倒想看看她呢,”兵士想。不過他得不到許可。

他現在生活得很愉快,常常到戲院去看戲,到國王的花園裏去逛逛,送許多錢給窮苦的人們。這是一種良好的行爲,因爲他自己早已體會到,沒有錢是多麼可怕的事!現在他有錢了,有華美的衣服穿,交了很多朋友。這些朋友都說他是一個稀有的人物,一位豪俠之士。這類話使這個兵士聽起來非常舒服。不過他每天只是把錢花出去,卻賺不進一個來。所以最後他只剩下兩個銅板了。因此他就不得不從那些漂亮房間裏搬出來,住到頂層的一間閣樓裏去。他也只好自己擦自己的皮鞋,自己用縫針補自己的皮鞋了。他的朋友誰也不來看他了,因爲走上去要爬很高的梯子。

有一天晚上天很黑。他連一根蠟燭也買不起。這時他忽然記起,自己還有一根蠟燭頭裝在那個打火匣裏——巫婆幫助他到那空樹底下取出來的那個打火匣。他把那個打火匣和蠟燭頭取出來。當他在火石上擦了一下,火星一冒出來的時候,房門忽然自動地開了,他在樹底下所看到的那條眼睛有茶杯大的狗兒就在他面前出現了。它說:

“我的主人,有什麼吩咐?”

“這是怎麼一回事兒?”兵土說。“這真是一個滑稽的打火匣。如果我能這樣得到我想要的東西纔好呢!替我弄幾個錢來吧!”他對狗兒說。於是“噓”的一聲,狗兒就不見了。

一會兒,又是“噓”的一聲,狗兒嘴裏銜着一大口袋的錢回來了。

現在士兵才知道這是一個多麼美妙的打火匣。只要他把它擦一下,那隻狗兒就來了,坐在盛有銅錢的箱子上。要是他擦它兩下,那只有銀子的狗兒就來了。要是他擦三下,那只有金子的狗兒就出現了。現在這個兵士又搬到那幾間華美的房間裏去住,又穿起漂亮的衣服來了。他所有的朋友馬上又認得他了,並且還非常關心他起來。

有一次他心中想:“人們不能去看那位公主,也可算是一樁怪事。大家都說她很美;不過,假如她老是獨住在那有許多塔樓的銅宮裏,那有什麼意思呢?難道我就看不到她一眼嗎?——我的打火匣在什麼地方?”他擦出火星,馬上“噓”的一聲,那隻眼睛像茶杯一樣的狗兒就跳出來了。

“現在是半夜了,一點也不錯,”兵士說。“不過我倒很想看一下那位公主哩,哪怕一忽兒也好。”

狗兒立刻就跑到門外去了。出乎這士兵的意料之外,它一會兒就領着公主回來了。她躺在狗的背上,已經睡着了。誰都可以看出她是一個真正的公主,因爲她非常好看。這個兵士忍不住要吻她一下,因爲他是一個不折不扣的丘八呀。

狗兒又帶着公主回去了。但是天亮以後,當國王和王后正在飲茶的時候,公主說她在晚上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夢見一隻狗和一個兵,她自己騎在狗身上,那個兵吻了她一下。“這倒是一個很好玩的故事呢!”王后說。

因此第二天夜裏有一個老宮女就得守在公主的牀邊,來看看這究竟是夢呢,還是什麼別的東西。

那個兵士非常想再一次看到這位可愛的公主。因此狗兒晚上又來了,背起她,儘快地跑走了。那個老宮女立刻穿上套鞋,以同樣的速度在後面追趕。當她看到他們跑進一幢大房子裏去的時候,她想:“我現在可知道這塊地方了。”她就在這門上用白粉筆畫了一個大十字。隨後她就回去睡覺了,不久狗兒把公主送回來了。不過當它看見兵士住的那幢房子的門上畫着一個十字的時候,它也取一支粉筆來,在城裏所有的門上都畫了一個十字。這件事做得很聰明,因爲所有的門上都有了十字,那個老宮女就找不到正確的地方了。

早晨,國王、王后、那個老宮女以及所有的官員很早就都來了,要去看看公主所到過的地方。

當國王看到第一個畫有十字的門的時候,他就說:“就在這兒!”

但是王后發現另一個門上也有個十字,所以她說:“親愛的丈夫,不是在這兒呀?”

這時大家都齊聲說:“那兒有一個!那兒有一個!”因爲他們無論朝什麼地方看,都發現門上畫有十字。所以他們覺得,如果再找下去,也不會得到什麼結果。

不過王后是一個非常聰明的女人。她不僅只會坐四輪馬車,而且還能做一些別的事情。她取出一把金剪刀,把一塊綢子剪成幾片,縫了一個很精緻的小袋,在袋裏裝滿了很細的蕎麥粉。她把這小袋系在公主的背上。這樣佈置好了以後,她就在袋子上剪了一個小口,好叫公主走過的路上,都撒上細粉。

晚間狗兒又來了。它把公主背到背上,帶着她跑到兵士那兒去。這個兵士現在非常愛她;他倒很想成爲一位王子,和她結婚呢。

狗兒完全沒有注意到,麪粉已經從王宮那兒一直撒到兵士那間屋子的窗上——它就是在這兒揹着公主沿着牆爬進去的。早晨,國王和王后已經看得很清楚,知道他們的女兒曾經到什麼地方去過。他們把那個兵士抓來,關進牢裏去。

他現在坐在牢裏了。嗨,那裏面可夠黑暗和悶人啦!人們對他說:“明天你就要上絞架了。”這句話聽起來可真不是好玩的,而且他把打火匣也忘掉在旅館裏。第二天早晨,他從小窗的鐵欄杆裏望見許多人涌出城來看他上絞架。他聽到鼓聲,看到兵士們開步走。所有的人都在向外面跑。在這些人中間有一個鞋匠的學徒。他還穿着破圍裙和一雙拖鞋。他跑得那麼快,連他的一雙拖鞋也飛走了,撞到一堵牆上。那個兵士就坐在那兒,在鐵欄杆後面朝外望。

“喂,你這個鞋匠的小鬼!你不要這麼急呀!”兵士對他說。“在我沒有到場以前,沒有什麼好看的呀。不過,假如你跑到我住的那個地方去,把我的打火匣取來,我可以給你四塊錢。但是你得使勁地跑一下才行。”這個鞋匠的學徒很想得到那四塊錢,所以提起腳就跑,把那個打火匣取來,交給這兵士,同時——唔,我們馬上就可以知道事情起了什麼變化。在城外面,一架高大的絞架已經豎起來了。它的周圍站着許多兵士和成千成萬的老百姓。國王和王后,面對着審判官和全部陪審的人員,坐在一個華麗的王座上面。

那個兵士已經站到梯子上來了。不過,當人們正要把絞索套到他脖子上的時候,他說,一個罪人在接受他的裁判以前,可以有一個無罪的要求,人們應該讓他得到滿足:他非常想抽一口煙,而且這可以說是他在這世界上最後抽的一口煙了。

對於這要求,國王不願意說一個“不”字。所以兵士就取出了他的打火匣,擦了幾下火。一——二——三!忽然三隻狗兒都跳出來了——一隻有茶杯那麼大的眼睛,一隻有水車輪那麼大的眼睛——還有一隻的眼睛簡直有“圓塔”那麼大。

“請幫助我,不要叫我被絞死吧!”兵士說。

這時這幾隻狗兒就向法官和全體審判的人員撲來,拖着這個人的腿子,咬着那個人的鼻子,把他們扔向空中有好幾丈高,他們落下來時都跌成了肉醬。

“不準這樣對付我!”國王說。不過最大的那隻狗兒還是拖住他和他的王后,把他們跟其餘的人一起亂扔,所有的士兵都害怕起來,老百姓也都叫起來:“小兵,你做咱們的國王吧!你跟那位美麗的公主結婚吧!”

這麼着,大家就把這個兵士擁進國王的四輪馬車裏去。那三隻狗兒就在他面前跳來跳去,同時高呼:“萬歲!”小孩子用手指吹起口哨來;士兵們敬起禮來。那位公主走出她的銅宮,做了王后,感到非常滿意。結婚典禮舉行了足足八天。那三隻狗兒也上桌子坐了,把眼睛睜得比什麼時候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