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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詞三百首《雨霖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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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蟬悽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都門帳飲無緒,方留戀處,蘭舟催發。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念去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

宋詞三百首《雨霖鈴》

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待與何人說!

作品賞析

【註釋】

①悽切:淒涼急促。

②都門:指汴京。 帳飲:設帳置酒宴送行。

③凝噎:喉嚨哽塞,欲語不出的樣子。

④經年:年復一年。

⑤風情:風流情意。

【評解】

柳永仕途失意,四處飄泊。這首詞就是他離汴京、前往浙江時“留別所歡”的作品。詞以悲秋景色爲襯托,抒寫與所歡難以割捨的離情。上片寫送別的情景,深刻而細緻地表現話別的場面。下片寫設想中的別後情景,表現了雙方深摯的感情。全詞如行雲流水,寫盡了人間離愁別恨。詞人以白描手法寫景、狀物、敘事、抒情。感情真摯,詞風哀婉。

【集評】

李攀龍《草堂詩餘雋》:“千里煙波”,惜別之情已騁;“千種風情”,相期之願又賒。真所謂善傳神者。

賀裳《皺水軒詞筌》:柳屯田“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自是古今俊句。

賙濟《宋四家詞選》:清真詞多從耆卿奪胎,思力沉摯處,往往出藍。然耆卿秀淡幽豔,是不可及。

唐圭璋《唐宋詞簡釋》:此首寫別情,盡情展衍,備足無餘,渾厚綿密,兼而有之。

宋於庭謂柳詞多“精金粹玉”,殆謂此類。詞末餘恨無窮,餘味不盡。

俞文豹《吹劍錄》:柳郎中詞只合十七八女郎,執紅牙板,歌“楊柳岸,曉風殘月”。

此詞爲抒寫離情別緒的千古名篇,也是柳詞和有宋一代婉約詞的傑出代表。詞中,作者將他離開汴京與戀人惜別時的真情實感表達得纏綿悱惻,悽婉動人。詞的上片寫臨別時的情景,下片主要寫別後情景。全詞起伏跌宕,聲情雙繪,是宋元時期流行的“宋金十大麴”之一。

起首三句寫別時之景,點明瞭地點和節序。《禮記·月令》雲:“孟秋之月,寒蟬鳴。”可見時間大約在農曆七月。然而詞人並沒有純客觀地鋪敘自然景物 ,而是通過景物的描寫,氛圍的渲染,融情入景,暗寓別意。秋季,暮色,驟雨寒蟬 ,詞人所見所聞,無處不淒涼。“對長亭晚”一句,中間插刀,極頓挫吞嚥之致,更準確地傳達了這種淒涼況味。

這三句景色的鋪寫,也爲後兩句的“ 無緒 ”和“催發”,設下伏筆。“都門帳飲”,語本江淹《別賦》:“帳飲東都,送客金谷。”他的戀人在都門外長亭擺下酒筵給他送別,然而面對美酒佳餚,詞人毫無興致。接下去說:“留戀處、蘭舟催發”,這七個字完全是寫實,然卻以精煉之筆刻畫了典型環境與典型心理:一邊是留戀情濃,一邊是蘭舟催發,這樣的矛盾衝突何其類銳!這裏的“蘭舟催發”,卻以直筆寫離別之緊迫 ,雖沒有他們含蘊纏綿 ,但卻直而能紆,更能促使感情的深化。於是後面便迸出“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二句。寥寥十一字,語言通俗而感情深摯,形象逼真 ,如在目前。真是力敵千鈞!

詞人凝噎在喉的就“念去去”二句的內心獨白。這裏的去聲“念”字用得特別好,讀去聲,作爲領格,上承“凝噎”而自然一轉,下啓“千里”以下而一氣流貫。“念”字後“去去”二字連用,則愈益顯示出激越的聲情 ,讀時一字一頓 ,遂覺去路茫茫,道里修遠。“千里”以下,聲調和諧,景色如繪。既曰“煙波”,又曰“暮靄”,更曰“沉沉”,着色一層濃似一層 ;既曰“千里”,又曰“闊”,一程遠似一程。道盡了戀人分手時難捨的別情。

上片正面話別,下片則宕開一筆,先作泛論,從個別說到一般 。“多情自古傷離別”意謂傷離惜別,並不自我始 ,自古皆然。接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一句 ,則極言時當冷落淒涼的秋季 ,離情更甚於常時。“清秋節”一辭,映射起首三句,前後照應,針線極爲綿密;而冠以“更那堪”三個虛字,則加強了感情色彩 ,比起首三句的以景寓情更爲明顯、深刻。

“今宵”三句蟬聯上句而來,是全篇之警策。成爲柳永光耀詞史的名句。這三句本是想象今宵旅途中的況味,遙想不久之後一舟臨岸,詞人酒醒夢迴,卻只見習習曉風吹拂蕭蕭疏柳,一彎殘月高掛楊柳梢頭。整個畫面充滿了悽清的氣氛 ,客情之冷落 ,風景之清幽,離愁之綿邈,完全凝聚在這畫面之中。這句景語似工筆小幀 ,無比清麗 。清人劉熙載在《藝概》中說:“詞有點,有染。柳耆卿《雨霖鈴》雲:‘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 。’上二句點出離別冷落,‘今宵’二句乃就上二句意染之 。點染之間 ,不得有他語相隔,隔則警句亦成死灰矣。”也就是說,這四句密不可分 ,相互烘托,相互陪襯,中間若插上另外一句,就破壞了意境的完整性,形象的統一性,而後面這兩個警句,也將失去光彩。

“ 此去經年”四句,改用情語。他們相聚之日,每逢良辰好景,總感到歡娛;可是別後非止一日,年復一年,縱有良辰好景,也引不起欣賞的興致,只能徒增棖觸而已 。“ 此去”二字 ,遙應上片“ 念去去”;“經年”二字,近應“今宵”,在時間與思緒上均是環環相扣,步步推進。“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以問句歸納全詞,猶如奔馬收繮,有住而不住之勢;又如衆流歸海,有盡而未盡之致。

此詞之所以膾灸人口,是因爲它在藝術上頗具特色,成就甚高。早在宋代,就有記載說,以此詞的纏綿悱惻、深沉婉約 ,“只合十七八女郎,執紅牙板,歌‘楊柳岸、曉風殘月。這種格調的形成,有賴於意境的營造。詞人善於把傳統的情景交融的手法運用到慢詞中,把離情別緒的感受,通過具有畫面性的境界表現出來,意與境會,構成一種詩意美的境界,繪讀者以強烈的藝術感染 。全詞雖爲直寫,但敘事清楚,寫景工緻,以具體鮮明而又能觸動離愁的自然風景畫面來渲染主題,狀難狀之景,達難達之情,而出之以自然。末尾二句畫龍點睛,爲全詞生色,爲膾灸人口的千古名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