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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棄疾—《祝英臺近·晚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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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代】:宋
【作者】:辛棄疾——《祝英臺近·晚春》
【內容】

辛棄疾—《祝英臺近·晚春》

寶釵分,桃葉渡,煙柳暗南浦。

怕上層樓,十日九風雨。

斷腸片片飛紅,都無人管,更誰勸啼鶯聲住?

鬢邊覷。

試把花卜心期,才簪又重數。

羅帳燈昏,哽咽夢中語:是他春帶愁來,春歸何處?

卻不解帶將愁去。

【鑑賞】:

清陳廷焯說:“稼軒最不工綺語。”(《白雨齋詞話》卷一)此說不確。這首《祝英臺近。晚春》抒發了閨中少婦惜春懷人的纏綿悱惻之情,寫得詞麗情柔,嫵媚風流,卻是與作者縱橫鬱勃的豪放風格迥然不同的。

上闋頭三句巧妙地化用了前人的詩意,追憶與戀人送別時的眷眷深情。“寶釵分”,前人以分釵作爲分別留贈的信物:“桃葉渡”,指送別之地:“煙柳暗南浦”,渲染了暮春時節送別,埠頭煙柳迷濛之景。三句中連用了三個有關送別的典故,最後融會成一幅情致纏綿的離別圖景,烘托出作者悽苦悵惘的心境。自從與親人分袂之後,遭遇了橫雨狂風,亂紅離披,爲此怕上層樓,不忍心再目睹那場景。傷心春去,片片落紅亂飛,都無人管束得住,用一個“都”字對“無人”作了強調。江南三月,羣鶯亂飛,人們感到鶯啼預示春將歸去。所以寇準說“春色將闌,鶯聲漸老”(《踏莎行》)。更有誰能來勸止喻示春去的鶯聲呢?“都無人管”與“更誰勸”,進一步抒發了怨春懷人之情。

下闋筆鋒一轉,由渲染氣氛烘托心情,轉爲描摹情態。其意雖轉,但其情卻與上闋接連不斷。“鬢邊覷”三字,刻畫少婦的心理狀態細膩密緻,維妙維肖。

一個“覷”字,就把閨中女子嬌懶慵倦的細微動態和百無聊賴的神情,生動地刻畫出來。“試把”兩句是覷的結果。飛紅垂盡“鶯聲不止,春歸之勢不可阻攔,懷人之情如何表達。鬢邊的花使她萌發了一絲僥倖的念頭:數花瓣卜歸期。明知占卜並不可信,卻又”才簪又重數“。一瓣一瓣數過了,戴上去,又拔下來,再一瓣一瓣地重頭數。這種單調的反覆動作既令人覺得可笑又叫人覺得心酸。作者在此用白描手法,對人物的動作進行細膩的描寫,充分表現出少婦的癡情。然而她的心情仍不能平靜,接着深入一筆,以夢囈作結。”哽咽夢中語:是他春帶愁來,春歸何處,卻不解帶將愁去。“這三句化用了李邴《洞仙歌》詞:歸來了,裝點離愁無數。……驀地和春帶將歸去。”和趙彥端《鵲橋仙》詞:“春愁原自逐春來,卻不肯隨春歸去。”可是辛詞較李、趙兩作更流暢,更委婉。

出之以責問,託之於夢囈更顯得波譎雲詭,綿邈飄忽。雖然這種責問是極其無理的,但越無理卻越有情。癡者的思慮總是出自無端,而無端之思又往往發自情深不能空者。因此這恰恰是滿腹癡情怨語的少婦的內心世界的真實反映,“綿邈飄忽之音最爲感人深至。”(郭麐靈芬館詞話)卷二(沈祥龍《論詞隨筆》雲“詞貴愈轉愈深”,本篇巧得此法。從南浦贈別,怕上層樓,花卜歸期到哽咽夢中語。紆曲遞轉,新意迭出。上闋斷腸三句,一波三折。從“飛紅”到“啼鶯”,從惜春到懷人,層層推進。下闋由“占卜”到“夢囈”,動作跳躍,由實轉虛,表現出癡情人爲春愁所苦、無可奈何的心態。

全詞轉折頗多,愈轉愈纏綿,愈轉愈悽惻。一片怨語癡情全在轉折之中,充分顯示了婉約詞綢繆宛轉的藝術風格。通過描寫人物的典型動作,從而表現人物的心理活動,是這首詞藝術手法上的又一成功之處。寥寥幾筆,“占卜”的全過程一一呈現出來;只一句夢話,癡情人的內心情思便和盤托出。透過這些簡單的動作,可以清晰地感到人物脈搏的跳動,人物形象呼之即出。

此詞章法嚴密,以春歸人未還綰合上下闋,詞面上不着一“怨”字,卻筆筆含“怨”,欲圖弭怨而怨仍縈繞不休。沈謙《填詞雜說》曰:“稼軒詞以激揚奮厲爲工,至‘寶釵分,桃葉渡’一曲,暱狎溫柔,魂銷意盡,才人伎倆,真不可測。”

張炎《詞源》“辛稼軒《祝英臺近》……皆景中帶情而存騷雅。”黃蓼園《蓼園詞選》也認爲此詞必有所託,說:“史稱稼軒人材大類溫嶠、陶侃,周益公等抑之,爲之惜。此必有所託,而借閨怨以抒其志乎!”這話是有道理的。作者從到江南之後,就受到壓抑,不被重用。他恢復中原的壯志難以實現,故假託閨怨之詞以抒發胸中的鬱悶,這和他的另一首名作《摸魚兒》(更能消幾番風雨)是同一情調,同一抒情手法。我們不能把這首詞確指爲因某一事而作的,所以宋人張端義《貴耳集》說這首詞是辛棄疾爲去妾呂氏而作的,是不足爲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