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國文齋>經典詩詞>宋詞三百首>

經典的宋詞

宋詞三百首 閱讀(3.06W)

經典的宋詞1

“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中國古人留下了許多優美的詩詞,尤其是在唐宋朝,而我也陶醉在其中。詩詞在給人以美好享受的同時,也揭示出了許多道理,讓人品味出獨特的味道。

經典的宋詞

我們身邊的風景很秀美,詩詞中也有很多讚美風景的名言佳句,供我們賞析。“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絛。”賀知章用精緻的筆調寫出了春天景色的美。“滿園春色關不住”“春風又綠江南岸”,同樣是寫春天,詩人則利用花草展現了一個道理:任何新生事物的進步都是無法阻擋的,它們總會衝破阻力,向前發展。我國還有許多名山大川,如“峨眉山月半輪秋,影入平羌江水流。”“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讓我們對壯美的峨眉山和萬里黃河更加熱愛。“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這些讚美,我也陶醉在其中。

古人在詩詞中寫到的名言警句我們也不能忘記。我們也要有古人一樣的勇氣和無畏,敢於說“不”。王昌齡寫的“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的精神值得我們學習。“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文天祥與陸游分別表達了對祖國的赤膽忠心,而我們國小生可以做的,就是勤奮學習,將來報效祖國。正如杜甫的“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只要認真學習,不怕學不到知識。

古人的情感也很深,“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表現出了孟郊對母親的依依不捨之情。而王勃寫的“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和蘇東坡的“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李白的“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倫送我情”最能體現出人與人之間的情真意切。我又陶醉到了這濃濃的情意中去了。

唐詩,如一杯香茶,沁人心脾;宋詞,似一曲經典民樂,令人沉醉。希望大家和我一樣熱愛古典詩詞。

經典的宋詞2

去年暑假,媽媽將一本厚厚的《宋詞三百首》遞到了我的面前。我一看,興奮地接住了它,細細端詳它的封面,古樸凝重,雅緻不俗。

翻開《宋詞三百首》瀏覽目錄,只覺一股書香向我飄來,嫋嫋地鑽入心中,清香宜人。那書香從一千多年的宋朝飄來,從青山綠水的大自然飄來嗅着書香,目光飛快地從目錄滑過,啊,這些詞和詞人,有我熟悉的蘇軾的《水調歌頭》,辛棄疾的《清平樂.村居》等,但還有很多不熟悉的,於是,我與宋詞的美麗相約便開始了。

在宋詞裏,我走近了南宋婉約派女詞人李清照。我讀她的《如夢令》:常記溪亭日暮,沉醉不知歸路,興盡晚回舟,誤入藕花深入。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讀着這首詞,我彷彿來到一個清香流溢,色彩繽紛的世界,走進了一個如詩如畫的美好境界裏,我分享着女詞人的喜悅和興奮。我讀她的《一剪梅》: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閒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女詞人有着綿延不絕的思念,有着肝腸寸斷的愁苦。她用悲天憫人的筆墨,爲我們詮釋了古典詩詞的美麗與哀愁!

在宋詞裏,我品味着蘇軾的豪邁曠達。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多麼豪放而闊大的意境,多麼樂觀而曠達的情懷,蘇軾對明月的嚮往之情,對人間的眷戀之意,以及那浪漫的色彩,瀟灑的風格和行雲流水一般的語言,給我以美的享受,《水調歌頭》真不愧是獨具特色,膾炙人口的傳世詞篇!

在宋詞中,我觸摸到了岳飛那顆熾熱的愛國心。怒髮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擡眼望,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讀着《滿江紅》,我彷彿看見岳飛立在欄邊,仰望蒼穹,滿懷心事,發出一聲長嘯。

一首首宋詞猶如一隻只光彩奪目的貝殼,深深吸引着我。多少個清晨和黃昏,我沉醉於辛棄疾的浪漫狂想,感受着文天祥的激情澎湃,體會着唐後主李煜的亡國之恨那些精美的詞句也總會流過我的心頭,縈繞在我的腦海中: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輕舟短棹西湖好,綠水逶迤。稻花香裏說豐年,聽取蛙聲一片。

品讀着宋詞,感悟着宋詞,我走進了古典文學的殿堂,這是一座流光溢彩的殿堂。多少詞人將豪壯與溫柔,喜悅與哀傷,成功與失敗凝結進一篇篇動人的詞作中,流芳百世。直到今天,在我與她美麗相約後,這樣深這樣深的撥動着我的心絃!我與宋詞的美麗相約,如一場絢爛多姿的美好旅行,我會繼續行走下去,一路行走,一路收穫!

經典的宋詞3

破陣子

爲陳同父賦壯語以寄

辛棄疾

醉裏挑燈看劍,夢迴吹角連營。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可憐白髮生!

這是辛棄疾寄給陳亮(字同甫)的一首詞。陳亮是一位愛國志士,一生堅持抗金的主張,他是辛棄疾政治上、學術上的好友。他一生不得志,五十多歲才狀元及第,第二年就死了。他倆同是被南宋統治集團所排斥、打擊的人物。宋淳熙十五年,陳亮與辛棄疾曾經在江西鵝湖商量恢復大計,但是後來他們的計劃全都落空了。這首詞可能是這次約會前後的作品。

這詞全首都寫軍中生活,也可以說是寫想象中的抗金軍隊中的生活。上片描寫在一個秋天的早晨沙場上點兵時的壯盛場面。開頭兩句寫軍營裏的夜與曉,“醉裏挑燈看劍”一句有三層意思:“看劍”表示雄心,“挑燈”點出時間,醉裏還挑燈看劍是寫念念不忘報國。次句“夢迴吹角連營”,寫拂曉醒來時聽見各個軍營接連響起雄壯的號角聲。上句是看,此句是聞。接下三句寫兵士們的宴飲、娛樂生活和閱兵場面,詞的境界逐漸伸展、擴大。“八百里分麾下炙”,八百里炙是指烤牛肉。《晉書》載:王顗有牛名八百里?,常瑩其蹄角,王濟與王顗賭射得勝,命左右探牛心作炙。“麾”是軍旗。全句的意思是:兵士們在軍旗下面分吃烤熟的牛肉。“五十弦翻塞外聲”,指各種樂器合奏出雄壯悲涼的軍歌。古代的瑟有五十弦。李商隱詩:“錦瑟無端五十弦。”這詞裏的“五十弦”,當泛指合奏的各種樂器。“翻”,指演奏。“塞外聲”,指雄壯悲涼的軍歌。

下片寫投入戰鬥的驚險場面:“馬作的盧飛快”,“的盧”,駿馬名。相傳三國劉備在荊州遇厄,的盧馬載着他一躍三丈,越過檀溪(《三國志·先主傳》引《世說》)。“作”,作“如”解。“弓如霹靂弦驚”,比喻射箭時弓弦的響聲如雷震。“了卻君王天下事”兩句,描寫戰鬥獲勝,大功告成時將軍意氣昂揚的神情。“天下事”指收復中原。收復中原,不僅是君王的事,也是人民共同關心的大事。末句一結,卻轉到在南宋統治集團的壓抑下,恢復祖國河山的壯志無從實現的悲憤。這一轉折,使上面所寫的願望全部成爲幻想,全部落空。

這首詞題是“壯詞”,前面九句的確可稱得上是壯詞,但是最後一句使全首詞的感情起了變化,使全首詞成爲悲壯的而不是雄壯的。前面九句是興高采烈、雄姿英發的。最後一句寫出了現實與理想的大矛盾,理想在現實生活中的幻滅。這是辛棄疾一生政治身世的悲憤,也同樣是陳亮的悲憤。

辛棄疾被稱爲宋詞豪放派的宗師。在這首詞中表現的藝術風格有兩方面:一是內容感情的雄壯,它的聲調、色彩與婉約派的作品完全不同。二是他這首詞結構佈局的奇變。一般詞分片的作法,大抵是上下片分別寫景和抒情,這個詞調依譜式應在“沙場秋點兵”句分片。而這首詞卻把兩片內容緊密連在一起,過變不變(過變是第二片的開頭)。依它的文義看,這首詞的前九句爲一意,末了“可憐白髮生”一句另爲一意。全首詞到末了纔來一個大轉折,並且一轉折即結束,文筆很是矯健有力。前九句寫軍容寫雄心都是想象之辭。末句卻是現實情況,以末了一句否定了前面的九句,以末了五字否定前面的幾十個字。前九句寫的酣恣淋漓,正爲加重末五字失望之情。這樣的結構不但宋詞中少有,在古代詩文中也很少見。這種藝術手法也正表現了辛詞的豪放風格和他的獨創精神。但是辛棄疾運用這樣的藝術手法,不是故意賣弄技巧、追求新奇,這種表達手法正密切結合他的生活感情、政治遭遇。由於他的恢復大志難以實現,心頭百感噴薄而出,便自然打破了形式上的常規,這決不是一般只講究文學形式的作家所能做到的。

經典的宋詞4

是誰,在千年唐宋裏輕舞飛揚?是誰,在凝眸處醉舞胭脂淚裳?是誰,在風花雪月中訴說憂傷?一襲淺香不知打攪了誰的前朝記憶,春夢秋雲又上演着人間哪一幕離合悲歡,兀自徜徉在唐朝似畫如詩的煙雨中,孑然夢醉於宋時胭脂畫堂的樓閣裏。記得舊時相見,如是醺醉暮色,一點黃昏雨上,數枝海棠掩門環,聽得流鶯三兩聲。春在梨花,戲一池鴛鴦,夜來風弄影,只知當時初夢,花落去,向誰家?一江西月,照人歸,堂內翰墨擷詞,樓外青山白帆,怎教人語道:愁!一處香袖,又添新瘦,知否,知否,你是宋詞哪一筆婉約。只道是尋常,行走在你宋時的煙雨裏,點點滴滴,密密麻麻,淋溼了桃紅柳綠,淋溼了蘭舟畫舸,淋溼了寒鴉斜徑,淋溼了水廓人家,也淋溼了予我的一方錦箋尺素。辭別津渡,便是自隔天涯,回望紅燭青絲,那一朵嫣然笑意,曲曲直直,吹散在娉婷的臆念枝頭,如花綻放,一彎蹙眉,萬千繁華,縱然東風吹破,零落成泥,也要在時光的經緯裏迤邐留香。

冷月寂然,流煙嫋嫋的一聲嘆息中,一個羅衫淡淡的女子,手提一盞前朝宮燈,惆悵地在清風月影間邁步,循着遠古詞人的韻腳婉約的一路走來。舞動文字水袖的女子,把離愁,喝了一杯又一杯,醉了的,只是那陽春三月的記憶。寂寞的步履,踏過了忘情的水,身登輕雲的梯,正把自己在塵世間的盛裝一一取下,衣袂臨風,指尖下挽着的又是誰家的少年?每一個詞彙都凝着一生的剪影,泛着一世的漣漪……回眸之間,萬千繁華已落盡。或許,不懂;或許,明瞭;或許,稀釋;或許,凝重;或許,感傷;或許,憂慮;或許,淺黃;或許,丹青;或許,奼紫;或許,嫣紅;或許,一切的情感,全部的顏色,散漫着你的氣息的文字,灼傷着我的眼睛,冰凍着你的心靈。

曾經幻想,風輕雲淡,碧水長天,青山外,渡口旁,我們在最美麗的時刻相遇,撥一段幽幽之弦,一曲地老天共荒。今夜,月滿西樓,倚窗剔燭,念着千里之外的你。相思鋪滿落花如雨的小徑,月色清幽的那端,你可會乘着一襲月色,向我盈盈走來?你說過要攬我輕靈而舞,陪我看細水長流,一片落葉,一枝殘花,會因了我們的歡笑沾染生氣;一曲琴瑟,一段舞步,會因了我們的和諧雋永空靈。詩在雨疏風驟裏婉約,酒在青衫廣袖中飄香,簪於發間的紅箋小字,訴說着我對你的眷戀。月色隔了枝葉潺潺而瀉,灑落銀斑一地,我揮一揮衣袖,拂得滿身花瓣零落,我甩一甩頭,卻甩不去如潮心緒。我與北斗對酌,無奈“多情只有春庭月,猶爲離人照落花”,足邊一股流花芬芳,渡回萋萋芳草之間,蝶舞於沉香花蕊之中。你離去的影子悠長,一如今日隨行的風霜,我翻遍易安小令,也難遣無端的憂傷。

風吹過,雨掠過,深夜是誰拉動那悠悠古絃,是誰在吟唱千轉百回的憂傷?又是誰在獨夜難眠輾轉翻覆的未眠,一雙淚眼婆娑的望着憂傷?風輕雲淡的恍惚,魂牽夢繞的流逝,沉陷的地平線沒有你的影子。天使孤獨地躲在雲端哭泣,雲的那端,是你頷首向我含笑的雙眼嗎?風繼續吹,亂了鬆影,落了紅葉,斷了流水……你在雲端中微笑着視着我,我在落花中悲傷仰望着你,空寂,飄柔,觸目之間,蒸發所有青春年華,讓夢境不再擁有遺憾。輕輕撫摸你的剎那,散花吹馨,千幻頓醒。世俗的濁氣埋沒了曾經剔透的靈性。幾度相約暮春,彩箋尺素;幾度相逢夢中,淚灑殘紅。多少次憑窗遠眺,遠山如黛,雲煙浩渺;多少次望着漫天飛雪,期盼着雁陣成排,春暖花開。而今,明月西回,紫燕春歸,柳絲千垂,彩蝶蹁飛,卻已是飛雲過盡,歸鴻無信,春縱在,與誰同?驀然回首,伊人彷佛還在窗前,憔悴的身影,你可曾看得見。日日勤思念,俯首一書箋,短短寄知心,款款語中間……

在這本該絲絃弄音,霓裳輕舞的月夜下,沒有誰肯對着秋月傷情悲懷。素箋成灰,相思成淚,誰把誰真的當真?誰又爲誰真的永遠心疼?誰又是誰唯一的人?來何來?去何去?誰是誰前世的眷戀?誰是誰今生的劫數?誰是誰下一個輪迴裏,最刻骨銘心的那個人?誰又是誰用感傷的手指在傾訴着下一個千古傳奇?月華洗過的容顏,一束唐詩,兩朵宋詞,遠古的幽香漫漫,撫過妖嬈的肩,嗔留的那一刻,你會遇見誰?而今,我只能攜一世的眷戀入懷,枕一世的相思入夢,所求的也不過是那塵世中的共看庭前花開花謝。而眨眼間,幾番回首,煙雨樓臺中卻已是西風吹盡。而吹不散卻是那一眉彎的清愁。而我僅能是那拈殘花,佇立於那一樓煙雨中唏噓不已的傷春悲秋人。一縷青絲盈繞指間,是繞不完的纏綿,訴不完的思念,是古韻流轉的風情,一個燦若桃花的女子,在字裏行間漸行漸遠……

茫然間,不堪回首,芳菲易老,馳隙流年,不知所措的楊花淚點隨風乍起,你簪花的素手不也留不住那滿城飛絮。是的,匆匆這樣走過,罷了,罷了,隨手輕捻一地輕舞飛揚的惆悵,寂寞太深,歡情太少,潑墨的夜似乎正盅惑着孤衾的夢中人,一夜笙歌霓舞鎖不住物是人非的西窗畫簾,多少次魂夢中,歸去來兮,卻無端讓一些支離破碎的唏噓纏繞不開。曾記否,霧失樓臺軒窗閣樓燈火下,那對剪紙比翼的雙飛鳥;曾記否,錦瑟華年月上柳梢頭,一紙以風爲媒紅袖飄的盟約,憶當年,只能勉強吟哦出“弄筆偎人久,描花試手初,等閒妨了繡工夫,笑問鴛鴦兩字怎麼書?”,一點花間閨闈的心緒。

清音空谷,心如落花,如我端坐在歲月靜好的窗臺,卻無數次閒庭信步於款款明麗的婉約詞卷中,花開花謝,芳蹤難尋,一襲淺香不知打攪了誰的前朝記憶,春夢秋雲又上演着人間哪一幕離合悲歡,兀自徜徉在唐朝似畫如詩的煙雨中,孑然夢醉於宋時胭脂畫堂的樓閣裏。回望雲煙,塵緣千丈,不知還有誰,會在意這打馬歸人。解不開遺落樊離的剪剪相思,填不完輾轉世間的雪月風花,一曲悠遠的離歌,倘若一直這般唱下去,唱下去,怎敵過留在時光門扉的一聲嘆息!

早料想,傳世的是一個經年輪迴的故事,一字成讖,半生荒唐,是否還可以重溫你眉眼的一溪風月,你還是你,只是我已在紅塵暗度,聽當年“誰在鞦韆,笑語輕輕語”,看如今“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曾經執筆撰寫下的宋詞小令,流轉在你青絲纖指間,在一束平平仄仄的西洲曲中,喃喃輕語,香軟耳根,說不完你絕塵的煙火,訴不盡我遺世的簫夢,猜透的只是你酒醉詩行的繾綣柔情,琉璃心思。若是“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欲寄彩箋兼尺素,山長水闊知何處!”,長相思,長相守,相約在夢裏的朝朝暮暮,再或許,是那一抹眷戀的眼神,早就長長久久地棲於靈犀的鼻翼,只是不知後曉人。

從此,似乎關於更多“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的消息,悠悠琴音,印象西樓,恍如就是流傳於水墨畫中至美的傳說,嫋嫋愁思如同一輪亙古不變的明月,“才下眉頭,卻上心頭”,秋意難解,枕蓆生涼,越是篤愛離情極致,越是在濃墨處妙開飄逸,思生愁,愁生怨,莫不是握一把清冷相思,怎一路都在尋覓你的影子。不說離殤,不提天涯,“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萬千悵然,古亦有之,何必要在悽美處滄桑翹楚一筆,凝眸噎語,氤氳成清秋時節最動情的憂傷,若是可以等來鏡花水月的風情演繹,各自的江湖,誰又在乎一段刻意的寂寥呢。相別何遽,後會無憑,一江暮雨深處,不知隱匿了多少疼痛的離人淚。

經典的宋詞5

彈一曲廣陵舊事,觀一汀杏花煙雨。透過斑駁的詩卷,撫摸歷史難言的紋路。恍若清風吹進一簾幽夢,霧溼在亙古,踏過“秦時明也漢時關”的浪漫,讓心靈在唐詩宋詞中憩息。

是誰撐起一把油雨傘嗎,在江南的煙雨中漸行漸遠?是誰捻起一朵青蓮,醉染了二十四橋月光湖色?是誰走過北國的萬里雪飄,揮斥書生意氣?是誰在血染山河破曉時分一嘯狂歌?

借一縷朦朧的燈光,翻沉睡千年的詩卷,心靈彷彿就憩息在那個記憶裏的朝代,隔月光水岸,與心靈對話。

我穿越千年歲月,體會到了“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的國恨家仇,記起來“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的心絃震顫,看到過“濁酒一杯家萬里”的苦澀與思念,明白了“提攜玉龍爲君死”的忠肝義膽,想到過“一將成名萬骨枯”的殘酷和無奈。心靈,憩息在詩詞中,在草原上奔馳,在流年中沉醉。

揮毫潑墨,寫一闕《臨江仙》,在沉穩的檀香中,念及一段如花往事。

記得李煜的“問君能有幾多愁”葬送了父輩江山,記得清照半倚南窗言說“潤腦銷金獸”,記得《詩經》中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含蓄表白,記得“二三其德”的背叛訣別。心靈憩息在試卷上,看唐時宋朝的桃花夭夭,立成一株瘦箋。

當紅豆開遍,青鳥探看,友人對酌的小樓上,又有酒香瀰漫。

忘不了衛七爲杜甫春雨剪春韭的樸實文藝,忘不了山濤與嵇康的相知相惜,忘不了惠施與莊子的口舌相爭,也忘不了“西出陽關無故人”的友誼難覓。心靈,憩息在唐詩宋詞中,隨一首《將進酒》眸光流轉。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是長安繁華的一角心醉;“日啖荔枝”是宋詞的豪放與樂觀;“懶起畫蛾眉,弄妝梳洗遲”是唐詩低眉順眼的一眸秋水;“十年生死兩茫茫”是宋詞煙雲難散的滄桑人世間。

就這樣叩開朱漆的古門,心靈棲息在唐詩宋詞中,看“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的纏綿相思之情,觀“陌上青青草,綿綿思道遠”的戰爭滄桑,聽友人“閒敲棋子落燈花”的莫逆生死,聞說閨蜜女兒的別樣閒愁。

讓心靈憩息在唐詩宋詞中,隨千年世事沉浮,沉澱出歲月的味道,在清音閣的一曲傾輕音裏,感受千年來屬於我們文化的輝煌。

經典的宋詞6

放下書本,腦海裏全是流芳千古的詩詞,是稚嫩整齊的朗朗吟誦聲,也是無數文人墨客的悲歡離合,更是穿越中華五千年的文化交流。

走進此書,我喜歡與各位詩人一起享受自然,傾聽自然。吟誦着山水詩,彷彿來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我乘着“青山綠水,嬌鶯戲蝶”的輕舟一葉,暢遊山水自在暢快,忘卻愁腸之感,可不愜意?望着《天淨沙·秋思》中“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我獨自品着那份寧靜悠閒與孤寂;我徜徉在《小池》邊,“泉眼無聲惜細流”,享受“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的生活情趣與難得的夏日清閒;我翻着《與朱元思書》,嚮往“風煙俱淨,天山共色”那不食人間煙火般的清淨與樸素,不染塵埃……我倚在窗邊,一起與“風花雪月”對話。風爲“穿山過水拂面而來,自息自生撫弄擺袖”的走遍天下神祕俠客;花爲“零落成泥常開不敗,搖亂玉彩沾衣未摘”的活潑動人閨中小女;雪爲“日出消融檐上落白,眉心微涼華髮皚皚”的雪中清秀冷淡賞梅妃子;月爲“咫尺天涯千秋萬載,移走寂空星雲中埋”的孤寂夜中仙子。

走進此書,我與詩人傷春悲秋。悲詩仙李白詩中的“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我寄愁心與明月,隨風直到夜郎西”“平林漠漠煙如織,寒山一帶傷心碧”“但見淚痕溼,不知心恨誰”,那無數傷心句,直戳心中傷心處。透過詩句,彷彿看到滿山繚繞的雲霧中,一人高舉酒壺,身着一身白衣,悲愁滿腔,正欲與那高懸明月共訴苦斷腸。仕途頗爲挫折,鬱郁不得志,不被皇上所喜愛,才華滿腔不被重用,李白的愁緒可實在淒涼。走進此書,我與詩人仰天長嘆。嘆偉人文天祥“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慷慨悲歌,嘆他心裏對國家無力迴天之悲傷無奈,嘆他爲國不惜犧牲生命的悲壯雄渾,嘆他被俘後受盡折磨寧死不屈的忠烈愛國,嘆大宋亡國之悲。我也跟詩人共憤怒:岳飛“怒髮衝冠,憑闌處,瀟瀟風雨歇。”國君被擄此奇恥大辱何時才能報仇雪恨,怒啊!南宋腐敗,軍心不齊仍有小人從中作亂,怒啊!秦檜這亡國奴,叛徒,奸詐陰險的狠毒小人,亡國之際,竟還誣陷岳飛,扣上一個莫須有之罪名,不如禽獸,怒啊!

走進此書,我與詩人共泣於心。我尤其喜愛那李商隱的《錦瑟》。《錦瑟》中,迷離夢幻,優美華麗,敘說了許多悽美的故事。不知是莊周夢了蝶,還是蝶成了莊周。滄海中,總有位美麗的鮫人在黑夜裏哭泣,她泣淚成珠、水居成魚,卻無比悲傷孤獨,她那悲切的哭聲只爲成全縷縷飄蕩的青煙。那隻血色杜鵑已帶走了我的幽怨,一去不回了。這幾個故事微微感傷、迷茫,還有些成全生活的無奈。作者在詞中感慨,自己的青春也似乎被帶走了,只能成爲回憶了。我只覺作者用錦瑟作爲題目並不是詩中真正所詠歎的,作者詠歎的是他自己,他自己的往事與時光,詠的也是自己所有不復歸來的一切。嘆中有哀,哀中有思,思中有淚。

走進此書,我跟各位詩人共樂,一起樂開了懷:胡令能的《小兒垂釣》中那蓬頭稚子怕驚了池中魚,不迴應別人,那幾分釣魚樂趣,是那樣充滿了幾絲可樂的童趣與悠閒。《所見》中騎牛高唱的小牧童盯上了正在歡愉鳴叫的金蟬,一連串的屏氣凝神、小心翼翼、立而不動的動作被作者寥寥幾筆描寫得生動可愛,充滿童真!

我穿越於五千年的歷史長河中,曾與各位詩人共借夜嘆息,也曾與各位詩人同抱拳仰慕,或爲李後主,或爲屈原,或爲南宋晚唐,或爲李白杜甫,或爲詩詞句中若隱若現的詩人自己。我的喜怒哀樂,我的一呼一吸,因《唐詩宋詞》而起,並不爲其而終。我願與這《唐詩宋詞》融爲一體。

經典的宋詞7

葉嘉瑩唐宋詞十七講:柳永

北宋社會上至達官貴人,下至販夫走卒,每個人都唱詞寫詞。可是,專力寫歌詞的柳永,卻是平生落拓不得志的。因爲他生活浪漫,不檢點,就被那些自命爲正人君子的所謂官場的社會所擯棄了。有一天柳永見晏殊,晏殊就說,賢俊作曲子嗎?他的意思是說,你的品格不太好,怎麼總作那些歌曲呢?柳永不服氣說宰相先生你不是也寫歌詞嗎?晏殊說某雖作曲子,不曾道“針線閒拈伴伊坐”呀。柳永所寫的是勾欄瓦舍之中的階級層次比較低的歌伎酒女。所以他的詞,曾經被很多人譏諷詆譭。那些文人詩客不喜歡他,說是市井的人,不讀書的人才喜歡他。說他雖脫村野,而聲態可憎。認爲他寫的是俗濫。這是大家共同看到的柳詞的缺點。

一般看到柳詞的長處在那裏呢?因爲他既然寫的是長調,就不能夠像馮延巳,李後主把感情凝聚在一起的,他要鋪排敘述,不能夠只以一個重點的感發爲主。關於長調的鋪敘,我們要看《夜半樂》這首詞:

凍雲黯淡天氣,扁舟一葉,乘興離江渚。渡萬壑千巖,越溪深處。怒濤漸息,樵風乍起,更聞商旅相呼,片帆高舉。泛畫鷁、翩翩過南浦。

望中灑旆閃閃,一簇煙村,數行霜樹。殘日下、漁人鳴榔歸去。敗荷零落,衰楊掩映,岸邊兩兩三三,浣紗遊女。避行客,含羞笑相語。到此因念,繡閣輕拋,浪萍難駐。嘆後約、丁寧竟何據。慘離懷、空恨歲晚歸期阻。凝淚眼、杳杳神京路。斷鴻聲遠長天暮。

他有時間,有地點,出發了。因爲他要鋪排,一段一段地寫下去。他是扁舟一葉,渡過了萬壑千巖,經過了越溪深處。聽到有商人旅客彼此在在船上相呼。片帆高舉,乘着有畫的船翩翩過南浦。從江水中經過,來到了一處村莊,看見岸邊浣紗的遊女。“到此因念”後邊是他的感想。他說我懷念起我離別了的可愛的女子,像水面上的浮萍,沒有辦法留下來。我嘆息臨行時有一個以後見面的約言,叮嚀囑咐。可是,將來是不是真的`能見面呢?

以前一般詞人所寫的相思離別是從女子的角度寫,柳永是從男子的角度寫的;而且,因爲是在外的遊子,所以他看到高遠的景物,結合了志意的追尋。柳永的詞,往往前邊寫得很現實,平俗。但是他忽然間會出現一兩句,就把全篇的氣格都振起來了。

他常常寫到帝都,這是帶着雙重感情的。一重感情是懷念他當初在汴京歡樂的生活,懷念他曾經愛過的女子。另外一層感情,就是他在帝都追尋仕宦的志意,希望有所成就。但他平生不得志,都是奔波在道途之上。所以他的詞寫羈旅行役也寫得好。

向深秋,雨餘爽氣肅西郊。陌上夜闌,襟袖起涼飆。天末殘星,流電未滅,閃閃隔林梢。又是曉雞聲斷,陽烏光動,漸分山路迢迢。

驅驅行役,苒苒光陰,蠅頭利祿,蝸角功名,畢竟成何事,漫相高。拋擲雲泉,狎玩塵土,壯節等閒消。幸有五湖煙浪,一船風月,會須歸去老漁樵。---《鳳歸雲》

“向深秋閃閃隔林梢。”他寫所見的景物,真正的眼中所見,真正的身體所感。不因襲陳言,這是柳永的成就。他走在小路上,黑夜將要過去了。涼風吹在衣襟兩袖之中。飆,是狂風。擡頭一看,天邊有幾點殘星,明亮的流星的光線就在樹林的那邊沉沒了。多麼真切的形容和描寫!他在路上奔走已不是一天,今天又是破曉的雞聲唱過。烏,是神話傳說太陽裏有一隻三足烏,管它叫陽烏。太陽的光影慢慢透出來,在破曉的光影中,才逐漸地分辨出要走的崎嶇的小路。迢迢,還有那麼漫長的一條路。

“驅驅行役漫相高。”這是柳永的悲哀。相傳柳永死後連埋葬的費用都沒有。他一生生活在這種貧窮困苦的奔波之中。年華消逝了,得到卻只是蝸角功名。蝸角,比喻極微小的境地。我也希望將來功成名就,可以隱居,終老在林下。我有這樣的資格嗎?沒有!當年偉大的理想和抱負,就這麼隨隨便便地消磨殆盡了。然而會有一天,我不再奔走,歸去終老過漁樵的生活。

柳永平生都是不幸的,不得意的。他用世的志意跟他浪漫的性情及他音樂的才能互相矛盾,而由於這樣的原因,使中國詞的發展達到了一個新的開闊的境界。把詞裏的感情從“春女善懷”變成“秋士易感”。中國有一個“秋士易感”的傳統。悲秋是因爲草木的搖落想到生命的短暫,想到自己的才華不能夠有所完成。這是有才志的人共同的悲哀。柳永以一個男子寫旅途,登山臨水,登高望遠,開闊博大。

宋人筆記詩話記載:“東坡雲:世言柳耆卿曲俗,非也,如《八聲甘州》‘漸霜風悽緊,關河冷落,殘照當樓’,此語於詩句不減唐人高處。”唐人詩的高處何在?唐詩最具特色的毫無疑問是盛唐的詩歌,而一般說起來,盛唐的詩歌是以氣象取勝的。中國早期的詩寫景的不多,《詩經》的草木鳥獸,是比興的發端;《楚辭》的香草是喻託,都不是敘寫的主體。詩開始寫山水大自然,是在六朝時代。可是那些都是一個個圖畫,客觀地刻畫描寫。把山水自然的感發和自己的感情結合在一起的是唐人的詩歌,特別是唐人近體詩歌。

對瀟瀟暮雨灑江天,一番洗清秋。漸霜風悽緊,關河冷落,殘照當樓。是處紅衰翠減,苒苒物華休。惟有長江水,無語東流。

不忍登高臨遠,望故鄉渺邈,歸思難收。嘆年來蹤跡,何事苦淹留。想佳人、妝樓顒望,誤幾回、天際識歸舟。爭知我、倚闌干處,正恁凝眸!---《八聲甘州》

讀詞時一定要注意音節頓挫,第一句八個字,“對”字要停頓,“對--瀟瀟暮雨灑江天”。詞裏有時要用一個領字,帶出一個段落,一段一段向前鋪展,才能敷衍成長篇慢詞。“漸霜風悽緊”。“對”是一個領字。後邊的“漸”也是一個領字,又貫串下來一大排的句子。柳永更妙的一點,是他寫秋天,寫日暮,寫雨,寫雨後。爲什麼呢?所謂興象,興是一種感發,什麼引起你的感發呢?鍾嶸《詩品》說的“氣之動物,物之感人”,是陰陽之氣感動了萬物,而萬物的變動感動了人的內心。“對瀟瀟暮雨灑江天,一番洗清秋”寫的是景物的變化。因爲是雨,好像是雨沖刷過了,是秋天了,所以是洗清秋。經過一番雨的沖洗,那秋天的景色就更加顯得蕭瑟淒涼了。

“漸霜風悽緊,關河冷落,殘照當樓。”清霜以後的秋風,一天比一天強勁和寒冷了。於是詩人就引起了一種“關河冷落”的感受,山上的關塞,河中的流水,都冷落了。所有的草木,山巔水涯的花草都零落了。人站在高樓上,面對着落日,那種時節的消逝,苒苒光陰消逝的悲哀,都從“殘照當樓”四個字表現出來了。

“是處紅衰翠減,苒苒物華休。”“是處”是每一個處所的意思。每一朵紅色的花,每一片翠綠的葉子都凋零了。“苒苒”是慢慢地移動,慢慢萬物的芳華都過去了。“惟有長江水,無語東流。”所有有生命的都改變了,不改變的惟有現在樓前的流水,默默地向東流去。柳永寫得好,完全是景物,完全是形象,帶着這麼多的感發,而且興象高遠。

接下來他說:“不忍登高臨遠,望故鄉渺邈,歸思難收。嘆年來蹤跡,何事苦淹留!”他想的是他自己的男女間相思離別的悲哀,對家人妻子的懷念,“不忍登高臨遠”,一方面是我落拓無成,年華老大,生命落空的悲哀;一方是我爲了蠅頭利祿奔波在羈旅道途之上的悲哀。所以,不忍登在高處,望見遠方的山水,我的故鄉那麼遙遠,我想要回去的懷想真是難以收拾。爲什麼我一直漂泊在外邊?

“想佳人、妝樓顒望,誤幾回、天際識歸舟。”想我的妻子在妝樓上舉首遙望,盼着我坐船歸來,每次看到天邊有船出現,就希望船上有我。結果都錯認了。“爭知我、倚闌干處,正恁凝眸!”她以爲我不思念家人,爲什麼不回來?可是,她怎麼知道我,正是如此凝望遠處,懷想家人。

經典的宋詞8

(一)

五十年功如電掃,華清花柳咸陽草。五坊供奉鬥雞兒,酒肉堆中不如老。

胡兵忽從天上來,逆胡亦是奸雄才。勤政樓前走胡馬,珠翠踏盡香塵埃。

何爲出戰輒披靡,傳置荔枝多死馬。堯功舜德本如天,安用區區紀文字。

著碑銘德真陋哉,乃令神鬼磨山崖。子儀光弼不自猜,天心悔禍人心開。

夏商有鑑當深戒,簡策汗青今具在。君不見當時張說最多機,雖生已被姚崇賣。

(二)

君不見驚人廢興傳天寶,中興碑上今生草。不知負國有奸雄,但說成功尊國老。

誰令妃子天上來,虢秦韓國皆天才。苑桑羯鼓玉方響,春風不敢生塵埃。

姓名誰復知安史,健兒猛將安眠死。去天尺五抱甕峯,峯頭鑿出開元字。

時移勢去真可哀,奸人心醜深知崖。西蜀萬里尚能返,南內一閉何時開?

可憐孝德如天大,反使將軍稱好在。嗚呼!

經典的宋詞9

滿庭芳·鳳老鶯雛

夏日溧水無想山作

周邦彥

鳳老鶯雛,雨肥梅子,午陰嘉樹清圓。地卑山近,衣潤費爐煙。人靜烏鳶自樂,小橋外、新綠濺濺。憑欄久,黃蘆苦竹,疑泛九江船。年年。如社燕,飄流瀚海,來寄修椽。且莫思身外,長近尊前。憔悴江南倦客,不堪聽、急管繁弦。歌筵畔,先安簟枕,容我醉時眠。

周邦彥爲北宋末期詞學大家。由於他深通音律,創制慢詞很多,無論寫景抒情,都能刻畫入微,形容盡致。章法變化多端,疏密相間,筆力奇橫。王國維推尊爲詞中老杜,確非溢美之詞。茲分析一下他的《滿庭芳》一首詞,即可見一斑:

周邦彥於哲宗元祐八年(1093)任溧水(今江蘇溧水縣)令,時年三十七歲。無想山在溧水縣南十八里,山上無想寺(一名禪寂院)中有韓熙載讀書堂。韓曾有贈寺僧詩云:“無想景幽遠,山屏四面開。憑師領鶴去,待我桂冠來。藥爲依時採,鬆宜繞舍栽。林泉自多興,不是效劉雷。”由此可見無想山之幽僻。鄭文焯以爲無想山乃邦彥所名,非是。

上片寫足江南初夏景色,極其細密;下片即景抒情,曲折迴環,章法完全從柳詞化出。“鳳老”三句,是說鶯雛已經長成,梅子亦均結實。杜牧有“風蒲燕雛老”之句,杜甫有“紅綻雨肥梅”之句,皆含風雨滋長萬物之意。兩句對仗工整,老字、肥字皆以形容詞作動詞用,極其生動。時值中午,陽光直射,樹蔭亭亭如幄,正如劉禹錫所云:“日午樹蔭正,獨吟池上亭。”“圓”字繪出綠樹蔥蘢的形象。本詞正是作者在無想山寫所聞所見的景物之美。

“地卑”兩句承上而來,寫溧水地低而近山的特殊環境,雨多樹密,此時又正值黃梅季節,所謂“梅子黃時雨”,使得處處溼重而衣物潮潤,爐香薰衣,需時較久,“費”字道出衣服之潤溼,則地卑久雨的景象不言自明,溼越重,衣越潤,費爐煙愈多,一“費”字既具體又概括,形象嫋嫋,精煉異常。

“人靜”句據陳元龍注云:“杜甫詩‘人靜烏鳶樂’。”今本杜集無此語。正因爲空山人寂,所以才能領略烏鳶逍遙情態。“自”字極靈動傳神,畫出鳥兒之無拘無束,令人生羨,但也反映出自己的心情苦悶。周詞《瑣窗寒》雲:“想東園桃李自春”,用“自”字同樣有無窮韻味。“小橋”句仍寫靜境,水色澄清,水聲濺濺,說明雨多,這又與上文“地卑”、“衣潤”等相互關聯。邦彥治溧水時有新綠池、姑射亭、待月軒、蕭閒堂諸名勝。

“憑欄久”承上,意謂上述景物,均是憑欄眺望時所見。詞意至此,進一步聯繫到自身。“黃蘆苦竹”,用白居易《琵琶行》中“住近湓江地低溼,黃蘆苦竹繞宅生”之句,點出自己的處境與被貶謫的白居易相類。“疑”字別本作“擬”,當以“疑”字爲勝。

換頭“年年”,爲句中韻。《樂府指迷》雲:“詞中多有句中韻,人多不曉,不惟讀之可聽,而歌時最要叶韻應拍,不可以爲閒字而不押,……又如《滿庭芳》過處‘年年如社燕’,‘年’字是韻,不可不察也。”三句自嘆身世,曲折道來。作者在此以社燕自比,社燕每年春社時來,秋社時去,從漠北瀚海飄流來此,於人家屋椽之間暫時棲身,這裏暗示出他宦情如逆旅的心情。

“且莫思”兩句,勸人一齊放下,開懷行樂,詞意從杜甫詩“莫思身外無窮事,且盡尊前有限杯”中化出。“憔悴”兩句,又作一轉,飄泊不定的江南倦客,雖然強抑悲懷,不思種種煩惱的身外事,但盛宴當前,絲竹紛陳,又令人難以爲情而徒增傷感,這種深刻而沉痛的拙筆、重筆、大筆,正是周詞的特色。

“歌筵畔”句再轉作收。“容我醉時眠”,用陶潛語:“潛若先醉,便語客:‘我醉欲眠卿可去。’”(《南史·陶潛傳》)李白亦有“我醉欲眠卿且去”之句,這裏用其意而又有所不同,歌筵弦管,客之所樂,而醉眠忘憂,爲己之所欲,兩者儘可各擇所好。“容我”兩字,極其婉轉,暗示作者愁思無已,惟有借醉眠以了之。

周邦彥自元祐二年離開汴京,先後流宦於廬州、荊南、溧水等僻遠之地,故多自傷身世之嘆,這種思想在本詞中也有所反映。但本詞的特色是蘊藉含蓄,詞人的內心活動亦多隱約不露。例如上片細寫靜景,說明作者對四周景物的感受細微,又似極其客觀,純屬欣賞;但“憑欄久”三句,以貶居江州的白居易自比,則其內心之矛盾苦痛,亦可概見。不過其表現方式卻是與《琵琶行》不同。陳廷焯說:“但說得雖哀怨,卻不激烈,沉鬱頓挫中別饒蘊藉。”(《白雨齋詞話》)說明兩者風格之不同。下片筆鋒一轉再轉,曲折傳出作者流宦他鄉的苦況,他自比暫寄修椽的社燕,又想借酒忘愁而苦於不能,但終於只能以醉眠求得內心短暫的寧靜。《蓼園詞選》指出:“‘且莫思’至句末,寫其心之難遣也,末句妙於語言。”這“妙於語言”亦指含蓄而言。

宋陳振孫《直齋書錄解題》雲:“清真詞多用唐人詩語,隱括入律,渾然天成,長調尤善鋪敘,富豔精工。”這話是對的。即如這首詞就用了杜甫、白居易、劉禹錫、杜牧諸人的詩,而結合真景真情,煉字琢句,運化無痕,氣脈不斷,實爲難能可貴的佳作。

經典的宋詞10

門隔花深舊夢遊,夕陽無語燕歸愁。

玉纖香動小簾鉤,落絮無聲春墮淚。

譯文

那道門隔着深深的花叢,我的夢魂總是在舊夢中尋遊,夕陽默默無語地漸漸西下。歸來的燕子彷彿帶着憂愁,一股幽香浮動,她那纖纖玉指扯起了小小的簾鉤。

墜落的柳絮靜靜無聲,春天的淚滴在飄零,浮雲投下了暗影,明月含着羞容,東風降臨此夜,竟覺得比秋天還冷!

註釋

玉纖:纖細潔白之手。

賞析/鑑賞

本詞爲感夢之作。全詞描述夢境尋遊情侶及離別之痛。“門隔”三句寫夢遊深閨情景。“舊夢”二字暗示詞人夢遊情侶居處已非一次,故言“舊”,正見其對情侶魂牽夢繞之眷懷深摯。“夕陽”句以燕歸於夕陽黃昏之際,舊巢難覓,渲染一層暗淡氣氛。“玉纖”句寫詞人來到情侶閨閣,她伸手爲自己掀開帷簾相迎。下片寫夢中離別。“落絮”句寫詞人與情侶離別時,正是暮春柳絮愁寂無聲,冷雨淋漓如墮淚,既寫離別時淒冷氛圍,又象徵了情侶執手相看淚眼,無語凝噎之狀。“行雲”之雲影暗淡,遮住明月而月光朦朧,彷彿明月含羞。結句實爲“情餘言外,含蓄不盡”(《白雨齋詞話》),顯然,春冷於秋是藝術的錯覺,在此展示的卻是詞人的一片真情。

經典的宋詞11

瑞鶴仙·和丁基仲

周氏

畫樓簾卷翠。正柳約東風,搖盪春霽。緗桃雨才洗,似妝臨寶鏡,脂凝鉛水。雲偏髻子,墜釵樑、羞看燕壘。最堪憐,錦繡香中,早有片紅飄砌。閒記。琴彈古調,曲按清商,舊年時事,屏山畫裏。江南信,夢中寄。感春濃懷抱,午酲初解,淺酌依然又醉。傍闌干、猶怯餘寒,倦和袖倚。

本篇作者周氏,號得趣居士,其夫丁宥(字基仲),錢塘人。周氏爲其妾。這是一首和詞,表達了思夫的愁情。

上片寫景。開頭“畫樓捲簾翠”一句,點出詞中人物所處的典型環境。全詞所描繪的春景,均在畫樓捲簾時所見。一個“卷”字,寫出女子在畫樓內的動作,也暗示了她的盼春、惜春之情。“翠”字是捲簾後所見春景的第一印象。“正柳約東風,搖盪春霽”是人在畫樓內所見的春風駘蕩,楊柳依依的景色。這裏運用擬人手法,將“柳”與“東風”都賦予生命,似乎楊柳邀請徐徐東風,吹出了一個春的世界。“搖盪春霽”是東風把春天搖盪得雲消霧散,天和日麗。“霽”本指雨晴,後引申爲風雨晴,雲霧散。“緗桃雨才洗”三句,寫春雨淋春花。那綿綿春雨洗滌着綠樹紅花,好像美女在寶鏡前巧梳妝勻黛粉。“緗桃雨”寫雨散在紅花綠葉上,分外鮮豔明麗。“緗”本爲桑,引申爲嫩葉的黃綠色。“雲偏髻子”三句,寫畫樓中女子仰看雙燕入巢的情態與內心活動。她仰看雙燕入巢,雲髻偏了,頭釵墜了,可見仰視樑燕時間久長而入神。“羞看燕壘”描寫女子內心情感:燕子尚且雙棲雙飛,而自己卻獨宿畫樓,這怎不令人“羞”殺!“樑”是物居中而拱者,這裏指髮釵別棍。“最堪憐”三句,說在奼紫嫣紅的春天,臺階上早有落紅片片。這既是寫春雨後紅花飄落的景色,更是自喻。詞人是丁宥小妾,另居別室,當然有紅粉自憐之嘆。

下片“閒記”二字,引出回憶。當年他們一起“琴彈古調,曲按清商”過着歡樂的生活,而現在早已不復存在。“舊年時事”四句,詞人感慨說:過去美好的回憶,都成了屏風中的畫,可望而不可即;思念夫婿的錦書,也只能“夢中寄”了,這平淡的話語帶出多少寂寥憂鬱。眼前雖是一片濃郁的春色,然詞中人也只能感嘆不已了。“午酲初解”二句,寫畫樓女子只好以酒消愁,然而酒醉剛解,再淺淺一酌依然又醉了。“依然又醉”幾字,突出了內心憂悶。“酲”(讀chéng)酒醒後所感覺的困憊如病的狀態。結句與詞中人依傍闌干,怯寒倦懶的百無聊賴之狀,從而深刻地揭示了人物內心苦悶悵惘之情。

《瑞鶴仙》有16體,雙調,有100字、101字、103字之別,前後段句數不等,押韻句不一。本首用102字,前段11句,7仄韻,後段11句,6仄韻體。全詞以鋪敘手法揭示主旨。上闋主要寫景,下闋寫人事。上闋以春風駘蕩,楊柳依依,春雨如醪,燕燕于飛的盛景,層層鋪墊,爲詞中人物的孤寂、惆悵起了很好的反襯作用。而“片紅飄砌”的景象,又與詞中人物作了類比、映襯。下闋主要寫人事,既有往事的回憶,又有眼前飲酒消愁,醉倚闌干的情狀描寫,這些鋪敘突出了人物,加深了主旨。

經典的宋詞12

中國文化源遠流長,成就燦若繁星,每個時代都有自己的特色與成就,而宋詞在其中又佔據了重要的地位,它與唐詩並稱爲我國文學史上的“雙絕”。如果說唐詩如一把古樸的琴,含蓄典雅,讓人久久回味;那麼宋詞就是一架靈動的古箏,婉轉清麗,令人脣齒留香。

我家書架上就放着一本厚厚的《宋詞》,那是媽媽最喜歡的書之一。最初看着那本比我的課本厚上幾倍的《宋詞》,我並不想去翻看,因爲覺得裏面的內容一定生澀難懂。

而我第一次接觸《宋詞》是在九歲那年的元宵節,我和媽媽在家玩對詩的遊戲,每個人都要輪換着背一首關於節日的詩詞,媽媽背了“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衆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聽到後面,我已經不自覺開始隨着媽媽應和起來,彷彿有一種似曾相識之感,卻不知在哪裏聽過,只覺得詞中的每一個字都很美,字裏行間把那繁華過後,不經意間回首時的驚喜畫面呈現在讀者眼前。從此以後,我便也開始嘗試閱讀《宋詞》這本書,並將自己喜歡的內容和媽媽一起交流。

雖然宋詞的語句比唐詩要長,但是它的語言更通俗,情感更細膩,所寫的內容更加貼近人們的生活,詞中的有些話語就像口語一般,特別便於我們記誦。尤其是那些寫友情、離別、親情的詞,幾句話就寫到了我們的心上,讓我們深刻地感受到宋詞之美。

宋詞之美有時很婉轉,它有寂寞之時“知音少,絃斷有誰聽”的傷感;它也有離別之時“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的悲涼;它會告訴你愁緒能有多長——“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它也會帶你去看少女的嬌羞時的模樣——“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

宋詞之美有時又很豪放,它能帶你體會“枯藤老樹昏鴉”的蒼涼,也能陪你領略“大江東去浪淘盡”的壯闊,還能讓你感受“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的豪邁。

每當我翻開書頁,便宛若打開了一扇古樸厚重的門,一千年前的人就這樣站在了我的面前。他們用詞曲,將那躍然於字裏行間的人生,用最細膩的情感,或喃喃自語,或娓娓道來。

讀辛棄疾的《西江月·夜行黃沙道中》“明月別枝驚鵲,清風半夜鳴蟬。稻花香裏說豐年,聽取蛙聲一片。七八個星天外,兩三點雨山前。舊時茅店社林邊,路轉溪橋忽見。”我彷彿也看到了一千年前鄉村夏夜的美景,聽到了熱鬧的蟬鳴蛙叫,體會到了作者在鄉村中經歷“柳暗花明”時的那種恍惚與驚喜。

讀張志和的《漁歌子》“西塞山前白鷺飛,桃花流水鱖魚肥,青箬笠,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短短不到三十個字,一幅色彩鮮明的雨中垂釣圖便躍然眼前。雪白的鷺鷥,粉紅的桃花,青綠的蓑衣,融入微涼的細雨中,僅從詞面我就能感受到作者置身其中是何等的灑脫與愜意,讓人不禁心生嚮往。

讀蘇軾的《定風波·莫聽穿林打葉聲》“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我感受到了詩人,在經歷了風雨和驕陽後,最終的樂觀、曠達、灑脫。下雨時不必狼狽躲避,天晴時也無須太過欣喜,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無論遇到怎樣人生境遇都當坦然面對。

每一首宋詞都是一個故事,它是古人的人生經歷,是古人認真、熱忱的生活態度,是古人不屈不撓的精神縮影,是值得我們學習的寶貴財富。

蘇軾的《和董傳留別》裏有一句千古名句“粗繒大布裹生涯,腹有詩書氣自華。”千年前的宋詞,在積澱了中華民族的文化底蘊後,孕育出了一種獨特的氣質與涵養,它勝過了精緻的妝容,也勝過了美麗的華服。《宋詞》讓我們認識更多的字句,知道更多的故事,獲得更多的智慧,它讓我們的生活更從容。《宋詞》就如一泓清泉,沁人肺腑,滌盪心靈,滋養着我們的人生。作者:王瑜璇

經典的宋詞13

水調歌頭·題劍閣

崔與之

萬里雲間戍,立馬劍門關。

亂山極目無際,直北是長安。

人苦百年塗炭,鬼器三邊鋒鏑,天道久應還。

手寫留屯奏,炯炯寸心丹。

對青燈,搔白首,漏聲殘。

老來勳業未就,妨卻一身閒。

蒲澗清泉白石,梅嶺綠陰青子,怪我舊盟寒。

烽火平安夜,歸夢繞家山。

崔與之詞作鑑賞

南宋名臣崔與之是廣州人,一直被稱爲粵詞之視。他開創了的雅健爲宗旨的嶺南詞風,對後世嶺南詞人影響很大。南宋後期的李昂英、趙必王象、陳紀等人,便是這種雅健詞風的直接繼承者。這首詞蒼涼沉鬱,感慨良多,感情與風格都與陸游、辛棄疾、陳亮的詞相近。由於崔與之僻處嶺南,存詞甚少,故鮮爲人知。

經典的宋詞14

 作品原文

雨霖鈴①

寒蟬悽切②,對長亭晚③,驟雨初歇。都門帳飲無緒④,留戀處,蘭舟催發⑤。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⑥。念去去⑦,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⑧。

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⑨?楊柳岸,曉風殘月。此去經年⑩,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作品註釋

①雨霖鈴:詞牌名,也寫作“雨淋鈴”,調見《樂章集》。相傳唐玄宗入蜀時在雨中聽到鈴聲而想起楊貴妃,故作此曲。曲調自身就具有哀傷的成分。

②悽切:淒涼急促。

③長亭:古代在交通要道邊每隔十里修建一座長亭供行人休息,又稱“十里長亭”。靠近城市的長亭往往是古人送別的地方。

④都門:國都之門。這裏代指北宋的首都汴京(今河南開封)。帳飲:在郊外設帳餞行。無緒:沒有情緒。

⑤蘭舟:古代傳說魯班曾刻木蘭樹爲舟(南朝梁任昉《述異記》。這裏用做對船的美稱。

⑥凝噎(yē):喉嚨哽塞,欲語不出的樣子。

⑦去去:重複“去”字,表示行程遙遠。

⑧“暮靄”句:傍晚的雲霧籠罩着南天,深厚廣闊,不知盡頭。暮靄(ǎi):傍晚的雲霧。沈沈:即“沉沉”,深厚的樣子。楚天:指南方楚地的天空。

⑨今宵:今夜。

⑩經年:年復一年。

縱:即使。風情:情意。男女相愛之情,深情蜜意。情:一作“流”。

更:一作“待”。

作品譯文

秋後的蟬叫得是那樣地淒涼而急促,面對着長亭,正是傍晚時分,一陣急雨剛停住。在京都城外設帳餞別,卻沒有暢飲的心緒,正在依依不捨的時候,船上的人已催着出發。握着手互相瞧着,滿眼淚花,直到最後也無言相對,千言萬語都噎在喉間說不出來。想到這回去南方,這一程又一程,千里迢迢,一片煙波,那夜霧沉沉的楚地天空竟是一望無邊。

自古以來多情的人最傷心的是離別,更何況又逢這蕭瑟冷落的秋季,這離愁哪能經受得了!誰知我今夜酒醒時身在何處?怕是隻有楊柳岸邊,面對淒厲的晨風和黎明的殘月了。這一去長年相別,相愛的人不在一起,我料想即使遇到好天氣、好風景,也如同虛設。即使有滿腹的情意,又能和誰一同欣賞呢?

 創作背景

柳永因作詞忤仁宗,遂“失意無俚,流連坊曲”,爲歌伶樂伎撰寫曲子詞。此詞當爲柳永從汴京南下時與一位戀人的惜別之作。

作品鑑賞

由於得到藝人們的密切合作,柳永能變舊聲爲新聲,在唐五代小令的基礎上,創制了大量的慢詞,使宋詞開始了一個新的發展階段。這首詞調名《雨霖鈴》,蓋取唐時舊曲翻制。據《明皇雜錄》雲,安史之亂時,唐玄宗避地蜀中,於棧道雨中聞鈴音,起悼念楊貴妃之思,“採其聲爲《雨霖鈴》曲,以寄恨焉”。王灼《碧雞漫志》卷五雲:“今雙調《雨霖鈴慢》,頗極哀怨,真本曲遺聲。”在詞史上,雙調慢詞《雨霖鈴》最早的作品,當推此首。柳永充分利用這一詞調聲情哀怨、篇幅較長的特點,寫委婉悽側的離情,可謂盡情盡致,讀之令人於悒。

詞的上片寫一對戀人餞行時難分難捨的別情。起首三句寫別時之景,點明瞭地點和節序。《禮記·月令》雲:“孟秋之月,寒蟬鳴。”可見時間大約在農曆七月。然而詞人並沒有純客觀地鋪敘自然景物,而是通過景物的描寫,氛圍的渲染,融情入景,暗寓別意。時當秋季,景已蕭瑟;且值天晚,暮色陰沉;而驟雨滂沱之後,繼之以寒蟬悽切:詞人所見所聞,無處不淒涼。加之當中“對長亭晚”一句,句法結構是一、二、一,極頓挫吞嚥之致,更準確地傳達了這種淒涼況味。

前三句通過景色的鋪寫,也爲後兩句的“無緒”和“催發”設下伏筆。“都門帳飲”,語本江淹《別賦》:“帳飲東都,送客金谷。”他的戀人在都門外長亭擺下酒筵給他送別,然而面對美酒佳餚,詞人毫無興致。可見他的思緒正專注於戀人,所以詞中接下去說:“留戀處、蘭舟催發”。這七個字完全是寫實,然卻以精煉之筆刻畫了典型環境與典型心理:一邊是留戀情濃,一邊是蘭舟催發,這樣的矛盾衝突何其尖銳!林逋《相思令》雲:“君淚盈,妾淚盈,羅帶同心結未成,江頭潮欲平。”僅是暗示船將啓碇,情人難捨。劉克莊《長相思》雲:“煙迢迢,水迢迢,準擬江邊駐畫撓,舟人頻報潮。”雖較明顯,但仍未脫出林詞窠臼。可是這裏的“蘭舟催發”,卻以直筆寫離別之緊迫,雖沒有他們含蘊纏綿,但卻直而能纖,更能促使感情的深化。於是後面便迸出“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二句。語言通俗而感情深摯,形象逼真,如在眼前。寥寥十一字,真是力敵千鈞!後來傳奇戲曲中常有“流淚眼看流淚眼,斷腸人對斷腸人”的唱詞,然卻不如柳詞凝鍊有力。那麼詞人凝噎在喉的是什麼話呢?“念去去”二句便是他的內心獨白。詞是一種依附於音樂的抒情詩體,必須講究每一個字的平仄陰陽,而去聲字尤居關鍵地位。這裏的去聲“念”字用得特別好。清人萬樹《詞律發凡》雲:“名詞轉折跌蕩處,多用去聲,何也?三聲之中,上、入二者可以作平,去則獨異。……當用去者,非去則激不起。”此詞以去聲“念”字作爲領格,上承“凝噎”而自然一轉,下啓“千里”以下而一氣流貫。“念”字後“去去”二字連用,則愈益顯示出激越的聲情,讀時一字一頓,遂覺去路茫茫,道里修遠。“千里”以下,聲調和諧,景色如繪。既日“煙波”,又日“暮靄”,更曰“沉沉”,着色可謂濃矣;既曰“千里”,又曰“闊”,空間可謂廣矣。在如此廣闊遼遠的空間裏,充滿了如此濃密深沉的煙靄,其離愁之深,令人可以想見。

上片正面話別,到此結束;下片則宕開一筆,先作泛論,從個別說到一般,得出一條人生哲理:“多情自古傷離別”。意謂傷離惜別,並不自我始,自古皆然。接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一句,則爲層層加碼,極言時當冷落淒涼的秋季,離情更甚於常時。“清秋節”一辭,映射起首三句,前後照應,針線極爲綿密;而冠以“更那堪”三個虛字,則加強了感情色彩,比起首三句的以景寓情更爲明顯、深刻。“今宵”三句蟬聯上句而來,是全篇之警策,後來竟成爲蘇軾相與爭勝的對象。據俞文豹《吹劍錄》雲:“東坡在玉堂日,有幕士善歌,因問:‘我詞何如柳七?’對日:‘柳郎中詞,只合十七八女郎,執紅牙板,歌“楊柳岸曉風殘月”。學士詞,須關西大漢,(執)銅琵琶,鐵綽板,唱“大江東去”。’”這三句本是想象今宵旅途中的況味:一舟臨岸,詞人酒醒夢迴,只見習習曉風吹拂蕭蕭疏柳,一彎殘月高掛楊柳梢頭。整個畫面充滿了悽清的氣氛,客情之冷落,風景之清幽,離愁之綿邈,完全凝聚在這畫面之中。比之上片結尾二句,雖同樣是寫景,寫離愁,但前者彷彿是潑墨山水,一片蒼茫;這裏卻似工筆小幀,無比清麗。詞人描繪這清麗小幀,主要採用了畫家所常用的點染筆法。清人劉熙載在《藝概》中說:“‘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上二句點出離別冷落,‘今宵’二句乃就上二句意染之。點染之間,不得有他語相隔,隔則警句亦成死灰矣。”也就是說,這四句密不可分,相互烘托,相互陪襯,中間若插上另外一句,就破壞了意境的完整性,形象的統一性,而後面這兩個警句,就將失去光彩。

“此去經年”四句,構成另一種情境。因爲上面是用景語,此處則改用情語。他們相聚之日,每逢良辰好景,總感到歡娛;可是別後非止一日,年復一年,縱有良辰好景,也引不起欣賞的興致,只能徒增帳觸而已。“此去”二字,遙應上片“念去去”;“經年”二字,近應“今宵”,在時間與思緒上均是環環相扣,步步推進,可見結構之嚴密。“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益見鍾情之殷,離愁之深。而歸納全詞,猶如奔馬收繮,有住而不住之勢;又如衆流歸海,有盡而未盡之致。其以問句作結,更留有無窮意味,耐人尋繹。

耆卿詞長於鋪敘,有些作品失之於平直淺俗,然而此詞卻能做到“曲處能直,密處能疏,鼻處能平,狀難狀之景,達難達之情,而出之以自然”(馮煦《六十一家詞選例言》論柳永詞)。像“蘭舟催發”一語,可謂兀傲排鼻,但其前後兩句,卻於沉鬱之中自饒和婉。“今宵”三句,寄情於景,可稱曲筆,然其前後諸句,卻似直抒胸臆。前片自第四句起,寫情至爲縝密,換頭卻用提空之筆,從遠處寫來,便顯得疏朗清遠。詞人在章法上不拘一格,變化多端,因而全詞起伏跌宕,聲情雙繪,付之歌喉,亦能奕奕動人。

詞牌說明

雨霖鈴,唐教坊曲,後用爲詞牌。《樂章集》入“雙調”。《樂府雜錄》:“《雨霖鈴》,明皇自西蜀返,樂人張野狐所制。”《碧雞漫志》卷五引《明皇雜錄》及《楊妃外傳》雲:“帝幸蜀,初入斜谷,霖雨彌旬,棧道中聞鈴聲。帝方悼念貴妃,採其聲爲《雨霖鈴曲》以寄恨。時梨園弟子惟張野狐一人,善篳篥,因吹之,遂傳於世。”《漫志》又稱:“今雙調《雨淋鈴慢》,頗極哀怨,真本曲遺聲。”一百三字,前後片各五仄韻,例用入聲部韻。前片第二、五句是上一、下三,第八句是上一、下四句式,第一字宜用去聲。

格律對照

寒蟬悽切,

平平平仄。

對長亭晚,驟雨初歇。

仄平平仄,仄仄平仄。

都門帳飲無緒,方留戀處,蘭舟催發。

平平仄仄平仄,平平仄仄,平平平仄。

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

仄仄平平仄仄,仄平仄平仄。

念去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

仄仄仄、平仄平平,仄仄平平仄平仄。

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

平平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

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

平平仄仄平仄,平仄仄、仄平平仄。

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

仄仄平平,平仄、平平仄仄平仄。

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仄仄仄、平仄平平,仄仄平平仄。

說明:平,填平聲字;仄,填仄聲字;中,可平可仄;加粗體字爲韻腳所在。

 作者簡介

柳永,宋代詞人。字耆卿,原名三變,字景莊,崇安(今屬福建)人。景祐元年(1034年)進士。官至屯田員外郎。排行第七,世稱柳七或柳屯田。爲人放蕩不羈,終身潦倒。善爲樂章,長於慢詞。其詞多描繪城市風光與歌妓生活,尤長於抒寫羈旅行役之情。詞風婉約,詞作甚豐,是北宋第一個專力寫詞的詞人。創作慢詞獨多,發展了鋪敘手法,在詞史上產生了較大的影響,特別是對北宋慢詞的興盛和發展有重要作用。詞作流傳極廣,有“凡有井水飲處皆能歌柳詞”之說。生平亦有詩作,惜傳世不多。有《樂章集》。

經典的宋詞15

秦觀

梅英疏淡,冰澌溶泄,東風暗換年華。金谷俊遊,銅駝巷陌,新晴細履平沙。長記誤隨車,正絮翻蝶舞,芳思交加。柳下桃蹊,亂分春色到人家。

西園夜飲鳴笳,有華燈礙月,飛蓋妨花。蘭苑未空,行人漸老,重來是事堪嗟。煙暝酒旗斜。但倚樓極目,時見棲鴉。無奈歸心,暗隨流水到天涯。

賞析

本詞抒寫今昔之慨,由今感咎昔,又由昔慨今,錯綜交織,而以懷舊爲主。起三句由梅疏冰溶表明春光又臨,“東風”略點,“換年華”,見春光依舊而年光非昔。“金谷”以下到“華燈”、“飛蓋”,均寫當年春日京華俊遊盛況。“長記”點明爲追憶中情事。京華春光之美,夜宴冠蓋之盛,“誤隨車”之少年浪漫,令人神往。“蘭苑”三句,說明物華如舊,自身已老,與“暗換”呼應,併發出愁深情濃的感喟。以下轉入眼前景,暮色蒼冥,天宇無盡,棲鴉掠過,面對遠謫天涯前程,亦如棲鴉無奈,何枝可依。詞中以“陳隋小賦”手法極力鋪敘過去的歡樂,句法麗密,而目前的悽清牢落,卻只以疏筆借景物點染,形成強烈對照,感人至深。詞中“柳下桃蹊”幾句,把絢爛的春色、無處不在的春光,渲染得十分真切動人,充滿了生意。整首詞典雅清麗,溫婉平和而意脈不斷、氣骨不衰,是出色的長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