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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中庸的唐詩《徵人怨》註釋及賞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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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徵人怨》

柳中庸的唐詩《徵人怨》註釋及賞析

作者:柳中庸

歲歲金河復玉關,朝朝馬策與刀環。

三春白雪歸青冢,萬里黃河繞黑山。

【註釋】

金河:即黑河,在今呼和浩特市城南。

玉關:玉門關的簡稱。

歲歲:指年年月月,下文的“朝朝”同義。

馬策:馬鞭。

刀環:刀柄上的銅環,喻征戰事。

三春:春季的三個月或暮春,此處爲暮春。

青冢:漢王昭君墓,在今內蒙古呼和浩特之南。

黑山:一名殺虎山,在今內蒙古呼和浩特市東南。

【賞析一】

邊塞詩盛於唐代,題材多樣,內容豐富,有的表現戎馬征戍,有的描繪異域風光。有的爲征夫寫恨,也有的代思婦擬言。邊塞的好題材,在盛唐差不多已經寫完。盛唐以後,寫邊塞詩是不能不費一點心思了。

柳中庸這首《徵人怨》,乍看題目。覺得有些熟爛。然而。詩人卻不落窠臼。此詩雖亦寫怨,卻非關征人回首、佳人斷腸之類。首句並列兩個地名“金河”、“玉關”,二者用“復”字關聯,次句出以“馬策”、“刀環”,中間用“與”字連接,各有一個時間副詞,一說“歲歲”,一日“朝朝”。“金河”、“玉關”都是征戰之地,在此意念上,二者絕無分別。“馬策”、“刀環”雖爲兩個事物,卻是共同說明馬不歇鞍,人不解甲的內涵。“金河”和“玉關”、“馬策”與“刀環”相比並。以其重複表現生活的單調,“復”字和“與”字流露一種無可奈何的厭倦之感,換成今天的說法,即:不是金河就是玉關,整天價手不離馬策與刀環。而“歲歲”則把這種厭倦之感以時間的無限延伸極大地加重了,就是說,這種生涯無休無止。“朝朝”又把令人煩厭的重複行爲的頻率推到極致。教人難以忍受。詩人巧妙地利用詩句的蟬聯偶對的特點,使此種情緒得到最充分的表達。“馬策與刀環”對應“金河復玉關”,“朝朝”對應“歲歲”,音節增加一倍,意蘊上則產生相生互補的效果。從而詩的構思更顯得細密周匝。

三、四兩句是詩意的加深和擴展。“三春白雪”對塞外的環境特點稍作烘托,頗含悲涼之意;全句着重點則是落腳的三個字:“歸青冢”。“青冢”所在,其時雖屬唐轄境,但畢竟爲胡域,詩人說“歸青冢”(大約唐軍無事時在這一帶休整),由這個“歸”字,即可知徵人無還鄉之期。“青冢”在這裏似也有一種象徵意味;難道說我們這些徵人也如王昭君一樣,將長留塞外麼?結句說行軍、轉戰。如果說前二句從時間寫徵人的感受、情緒,那麼,後兩句則從空間張大視角,青冢——黃河——黑山,給人以山高水長的距離感。詩人既以“萬里黃河”展示地域之廣闊,復以“繞黑山”狀征途之迴轉曲折。“繞”是繞來繞去,不同於單線征程,走過不再回頭。這個字,同前面的“金河”、“玉關”、“馬策”、“刀環”的重複,單調感一脈相承。詩的前半寫征戍無止期,後半則寫征途無盡頭,結構上也恰好對稱,而於字句間透着“欲歸無計”的渺茫。

此詩似乎從總體上暗示給讀者這樣一個問題:難道這是人的生活麼?遠在一千年前的西周時期,就有過這一類哀怨:“匪兕匪虎,率彼曠野”,“哀我征夫,獨爲匪民!”(《詩經·小雅·何草不黃》)漢末古詩中所謂“十五從軍徵,八十始得歸”。其怨甚深。前者是對戕害人性的統治者的反抗的呼聲,後者則是血淚的控訴。

這首詩妙在:寫怨而不著一字怨語,毫無跡象可求。詩人佈局之巧妙,手法之高明,氣象之開闊,格調之雄渾。足以同王昌齡的作品相匹敵。

【賞析二】

此詩寫徵人久戍不歸的怨恨。遠離家鄉的徵人,年年轉戰於西北苦寒之地,天天與兵器打交道。暮春三月本來是徵人家鄉春暖花開的時候,但邊塞之地仍然白雪紛飛;黃河九曲,環繞着沉沉黑山。一切都那樣零落荒涼。詩中沒有一字是怨,但字字是怨,把征戰之人厭倦戎馬生涯的怨情寓於其中。全詩每句皆對,語言精工自然。

這是一首傳誦極廣的邊塞詩。詩中寫到的金河、青冢、黑山,都在今內蒙古自治區境內,唐時屬單于都護府。由此可以推斷,這首詩寫的是一個隸屬於單于都護府的徵人的怨情。全詩四句,一句一景,表面上似乎不相連屬,實際上卻統一於“徵人”的形象,都緊緊圍繞着一個“怨”字鋪開。

前兩句就時記事,說的是:年復一年,東西奔波,往來邊城;日復一日,躍馬橫刀,征戰不休。這兩句“歲歲”“朝朝”相對,“金河”“玉關”“馬策”“刀環”並舉,又加以“復”字、“與”字,給人以單調困苦、無盡無窮之感,怨情自然透出。

前兩句從“歲歲”說到“朝朝”,似乎已經把話說盡。然而,對於滿懷怨情的徵人來說,這只是說着了一面。他不僅從那無休止的時間中感到怨苦之無時不在,而且從即目所見的景象中感到怨苦之無處不有,於是又有三、四句之作。

三句寫時屆暮春,在苦寒的塞外卻“春色未曾看”,所見者惟有白雪落向青冢而已。肅殺如此,怎不令人悽絕?末句寫邊塞的山川形勢:滔滔黃河,繞過沉沉黑山,復又奔騰向前。這兩句寫景,似乎與詩題無關,其實都是徵人常見之景,常履之地,因而從白雪青冢與黃河黑山這兩幅圖畫裏,我們不僅看到征戍之地的苦寒與荒涼,也可以感受到徵人轉戰跋涉的辛苦。詩雖然不直接發出怨語,而蘊蓄於其中的怨恨之情足以使人迴腸蕩氣。

通篇不着一個“怨”字,卻又處處瀰漫着怨情。詩人抓住產生怨情的緣由,從時間和空間兩方面落筆,讓“歲歲”“朝朝”的戎馬生涯以及“三春雪”與“黃河”“黑山”的自然景象去現身說法,收到了“不着一字,盡得風流”的藝術效果,可謂妙絕。全詩對仗精工,巧於煉字,讀來別具情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