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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泯:闊遠的世界與小巷有關

散文詩 閱讀(1.76W)

皇泯,本名馮明德,1958年出生於湖南益陽一木匠世家。中國作家協會會員,湖南省期刊協會常務理事, 現任《散文詩》半月刊主編。著有散文詩集《四重奏》《散文詩日記》《一種過程》《五筆字型》和詩集《雙臂交叉》。
鳥有巢,獸有窠。
當我離開祖輩的家園,
對故鄉說出“寬恕我”,
青嫩的心是何等辛酸!

獸有窠,鳥有巢。
當我揹着破爛的包裹,
划着十字跨進陌生的房舍,
我的心憂傷得怦怦抖瑟!

——【俄國】布寧《無題》


A

有一個童話 生長在麻石縫裏
歲月一樣幽深的小巷 陷進你失血的童年
高高的巷牆 青磚上爬滿綠苔的啞語
壁藤扭曲的聲音 恍恍惚惚地兀自訴說悠遠
仰望的目光 聽不懂歷史是哭還是笑 惟有癡癡地踮着腳尖 麻木不可企及的時間
巷口的喧囂 誘惑你不安份的腳印
吊腳樓 傾斜的屋檐 低低地沉思着 雨天滴下的嘆息 只溼方寸之焦渴
滴水溝中 折放紙船
嚮往漂泊 厭棄岸
青春與歲月之垣形成排斥 再深刻地嵌進 也鎖不住撒野的浮躁
你寧願成瞬逝的泡沫 也不願成靜寂的死水 在童年蒼白的岸 舉起童話的帆
去浪裏 去濤中 領悟覆沒或者遠航

B

從巷頭到巷尾 是一截短短的視線 無數次矚望後 合股成粗粗的繩纜 正好拉縴
勒進血肉的絞紋 有一種切膚的思想 一絲一絲地走向深刻
背 弓着超負荷的歷史
頭 仰着逾時空的現實
疲憊的軀殼 壓抑出不知疲倦的纖歌 一個個喘息的音符砸地有聲 使沉睡多年的堤岸王爭 王爭 吶喊
豔陽和皓月 是交替向前的腳印
一腳夜 一腳晝
火熱和冷靜是孿生相伴的季節
一個春 一個冬
整個生涯苦夠了 便有甜滋滋的餘味 慰你那惟一的祈願
纖繩何時拉成小巷了 一段段路的延伸 小巷沒有巷頭和巷尾了 惟幽深處有不熄的亮點 在召喚赴火的飛蛾

C

巷口的古亭響起跳月的脆聲 風雨駁蝕的橫匾古老得不成體統了 仍是
懸着 玩月的閒心
曾經是童年的遊戲 在亭欄上踩鋼絲繩一樣平衡着路
路 一邊是平滑的麻石 一邊是坎坷的泥土
一輩人一個朝代
左腳是石 右腳是土的走過來了
你卻從亭欄開始延伸童年的遊戲 一腳是堤岸 一腳是河流
人往上走 水往下流
腳印逆水又逆風 一寸寸撒向悠遠的時空 尋求水的源頭 風的源頭
難道 因爲你是古亭玩月的閒心 你是古巷跳月的脆響 你的童年 就永遠長不大
沒有回答 也無須回答
人生的過程 在拓啓的路上找到一種嶄新的註釋
跋涉 另有一番生命的滋味 任你咀嚼酸甜苦辣 咀嚼痛苦和歡欣
那麼 歸宿裏自會泛起一種奇特的回味

D

因爲 古巷的臍帶連着你遠遊的靈魂和肉體 竹笛 便在你的吹奏裏 涌出 血淚模糊的音符
生 捨不得 死 也捨不得
生和死串在同一根臍帶上
你已誕生了 你便說 生 舍了吧
你終究要死 你便說 死 舍了吧
歷史總是招搖着經幡 走向自己踏陷的墓穴 現實總是挺舉着旗幟 緊裹自己編織的襁褓
而未來是襁褓覆蓋在墓穴上 以生爲死取暖呀
你厭棄古巷 古巷不厭棄你
你走出了古巷 古巷裏走不失你
臍帶 無疑連着你的起點和終點 如同世界是個圓 開局和結局無止境地追逐
人 出生時 接生婆只是剪斷臍帶 剪不斷的是母親的血緣和情感
古巷 在別人眼裏 如果只是生命僵死的固體 在你的視野裏 便是生命流動的瓊漿

E

古巷 草繩一樣扭結着踉踉蹌蹌的醉意 酒一樣的民風民俗 在黃昏裏越來越顯得濃烈
是麻辣味太嗆 還是醃菜太酸
你炊煙一樣嫋向無垠的天宇 把舊鞋掛在巷風的尾梢上 赤足去踏青
荊棘和刺叢 劃破血紅的黎明
晝在耀眼的太陽裏微露紅暈 彷彿出閣的新娘 撩起少女的披紗
從此 任風雨剝蝕細皮嫩肉 年輪漸漸粗糙成搓衣板 洗淨生活的陰影
你回眸的時候 正與這一幅風情畫對撞出目光的火花 焚燒着你身後
的牽掛 戀鄉的情結便這般解開 無所依戀地走向眺望的極點 消失於弧形的地平線
在異鄉的黃昏裏 你喝醉了夕陽
迷氵蒙 中閃現的故鄉古巷 成爲輻射的光線 被高聳的山擋回
異鄉還是晝 故鄉已是夜
草繩 成爲人的防滑鞋帶 金燦燦地纏在你的赤足上

F

孤獨洞穿的旅途成爲小巷 九曲十八彎 也沒有盡頭
去尋一種根 你是植物
去尋一種源 你是流水
去尋一種本能 你是動物
去尋一種深沉 你是山脈
孤獨 在尋找中失落
孤獨 也在尋找中更新
一如小巷是一種古老的象徵 小巷的彎曲 也是一種年輕的標記
無止境地蛇行 延伸一種活力
纖細的蛇行 便是一種僵死的形式
植物的根 養育一樹樹春天 卻養不肥荒蕪的土地
動物的本能 恢復自由的天性 卻剋制不了原始的野性
而流水有源不竭 有源也有堤岸的禁錮 而山脈有深沉不浮 有深沉也有沉淪的危險
旅途的小巷 會洞穿孤獨
九曲十八彎 終有盡頭
生死循環的詠歎 一代一代不絕於耳的傳唱 小巷 拓寬成大道 原來的大道便映襯爲小巷
小巷 小巷 扭不斷的情絲 掙不脫的回想

G

春風穿過古老的小巷 膨脹了小巷初醒的慾望
迷氵蒙 的晨霧裏啓開門扉 麻石上留下的只有潮溼的腳印 昨夜有雨來過 今晨的雨卻走遠了
潺潺流過的資水 在記憶中想起一段往事 關於溪流 關於飛瀑 關於涌泉
試圖註解生命之源
漩渦 停頓了沉思的時間 不能作爲句號了結
吊腳樓檐邊滴滴晶瑩的省略號 有雨 便有萌芽的餘韻 花雖然未香 話題卻在夢中香了
舵在江中切開柔情的細膩 摸索一線深蘊的哲理 你是舵手
江水綠得發藍 也不一定是春天的美貌 青春的活力 在自然季令裏不老
只因爲有岸的囿囚 水才朝一個古老的方向流去 而逆流的身影 遊移在日月的眼睛裏 啓示歲月的流向
這不僅僅是目的 還是初醒的慾望

H

無言的痛楚與小巷有關
當巷牆頹敗 吊樓危傾 顫顫悠悠的歷史抖着不安份的現實 你感到長長的小巷如繩 捆綁了手腳和遊魂
小時候 是撒野的遊戲
長大後 是浪跡的出走
沒有新聞傳播的小巷 算不上時髦的風流 你的疼痛點在人們的心中 把自我尋找當成了時髦
隔代隔年 真是無法溝通麼
超凡脫俗的僧尼 只在木魚裏祈求一種飄逸 而老奶奶的六十度老花眼鏡 只縫補破爛的生活
剪短臍帶般的痛楚 義無反顧 拱出胎盤後獲得新生 小巷呀 莫怨這斷情與你有關
經年後返回來 橫吹原始的曲調或世紀的風騷 都能找到遺失的血緣關係
冷卻的血 在熱烈的吹奏裏 暖醒
開始洶涌也是一種痛楚 這痛楚還是與小巷有關

皇泯:闊遠的世界與小巷有關

皇泯,本名馮明德,1958年出生於湖南益陽一木匠世家。中國作家協會會員,湖南省期刊協會常務理事, 現任《散文詩》半月刊主編。著有散文詩集《四重奏》《散文詩日記》《一種過程》《五筆字型》和詩集《雙臂交叉》。
鳥有巢,獸有窠。
當我離開祖輩的家園,
對故鄉說出“寬恕我”,
青嫩的心是何等辛酸!

獸有窠,鳥有巢。
當我揹着破爛的包裹,
划着十字跨進陌生的房舍,
我的心憂傷得怦怦抖瑟!

——【俄國】布寧《無題》


A

有一個童話 生長在麻石縫裏
歲月一樣幽深的小巷 陷進你失血的童年
高高的巷牆 青磚上爬滿綠苔的啞語
壁藤扭曲的聲音 恍恍惚惚地兀自訴說悠遠
仰望的目光 聽不懂歷史是哭還是笑 惟有癡癡地踮着腳尖 麻木不可企及的時間
巷口的喧囂 誘惑你不安份的腳印
吊腳樓 傾斜的屋檐 低低地沉思着 雨天滴下的嘆息 只溼方寸之焦渴
滴水溝中 折放紙船
嚮往漂泊 厭棄岸
青春與歲月之垣形成排斥 再深刻地嵌進 也鎖不住撒野的浮躁
你寧願成瞬逝的泡沫 也不願成靜寂的死水 在童年蒼白的岸 舉起童話的帆
去浪裏 去濤中 領悟覆沒或者遠航

B

從巷頭到巷尾 是一截短短的視線 無數次矚望後 合股成粗粗的繩纜 正好拉縴
勒進血肉的絞紋 有一種切膚的思想 一絲一絲地走向深刻
背 弓着超負荷的歷史
頭 仰着逾時空的現實
疲憊的軀殼 壓抑出不知疲倦的纖歌 一個個喘息的音符砸地有聲 使沉睡多年的堤岸王爭 王爭 吶喊
豔陽和皓月 是交替向前的腳印
一腳夜 一腳晝
火熱和冷靜是孿生相伴的季節
一個春 一個冬
整個生涯苦夠了 便有甜滋滋的餘味 慰你那惟一的祈願
纖繩何時拉成小巷了 一段段路的延伸 小巷沒有巷頭和巷尾了 惟幽深處有不熄的亮點 在召喚赴火的飛蛾

C

巷口的古亭響起跳月的脆聲 風雨駁蝕的橫匾古老得不成體統了 仍是
懸着 玩月的閒心
曾經是童年的遊戲 在亭欄上踩鋼絲繩一樣平衡着路
路 一邊是平滑的麻石 一邊是坎坷的泥土
一輩人一個朝代
左腳是石 右腳是土的走過來了
你卻從亭欄開始延伸童年的遊戲 一腳是堤岸 一腳是河流
人往上走 水往下流
腳印逆水又逆風 一寸寸撒向悠遠的時空 尋求水的源頭 風的源頭
難道 因爲你是古亭玩月的閒心 你是古巷跳月的脆響 你的童年 就永遠長不大
沒有回答 也無須回答
人生的過程 在拓啓的路上找到一種嶄新的註釋
跋涉 另有一番生命的滋味 任你咀嚼酸甜苦辣 咀嚼痛苦和歡欣
那麼 歸宿裏自會泛起一種奇特的回味

D

因爲 古巷的臍帶連着你遠遊的靈魂和肉體 竹笛 便在你的吹奏裏 涌出 血淚模糊的音符
生 捨不得 死 也捨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