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世紀的最後一年，我出遠門。終於熬出了瀰漫着汗臭味兒的車廂，就近找了一個酒店下榻。
晚九點左右，一位漂亮可愛的小姐敲開了我的房間。她臉面潮紅，如一朵嫵媚開放的花。“先生，要不要陪聊”？說話嗲聲嗲氣。
我還沒反應過來時，她手捏着一個精緻的小包已落落大方地坐在了我對面的沙發上，紅脣的笑口露出了雪白的牙齒，閃亮的大眼睛掃描着我，等待我的回答。
“謝謝！我還有事兒。你去他們需要陪”……
說真心話，我還真被她的相貌迷住了，因此這句“你去他們需要陪……”的後面沒有了下文。她分明看出了我的猶豫。
“先生，我給你講個故事吧，收費不高的，一個故事就一張整百，換一個身心愉快，值！”
我打量着她，突然問了她一句話，她張口結舌。
“你是y縣人吧？你的母親是不是叫個z子英”？當我聽出了她帶地方口音的普通話，也自然從她的相貌上看出了她跟我大學的一個女同學長相酷似的時候。
“哦，恕我冒昧。也許我神思恍惚，說錯了話”。
“你沒有說錯了話。我是z子英的姑娘”。她眼睛溼潤了。
她媽媽曾是我大學的戀人。失戀後，我與她媽媽無有聯繫。因這層關係和這種情況，我跟她攀談了起來。
她告訴我，她的爸爸當了市長後，跟她媽媽離了婚，與一個大學畢業的妙齡女祕結婚了。她說她爸是一個十足的“陳士美”！媽媽後來得了病無錢醫治，她也因此輟學了，在高中一年級的下學期，一個不明媚的春天。她請來姥姥侍候媽媽，她騙着媽媽外出當了小姐，憑自己的相貌誘惑男人的錢袋子，給媽媽治病。
她已當了五年小姐。她告訴我說，除給媽媽看病外，自己已積存了100多萬元rmb，還在bj市買了一套房子。現在媽媽跟她住在bj。她同媽媽的日子過得很好。
“你覺得我可憐嗎？你認爲我無恥嗎？”她顯然在激動。
面對她，我只覺得悲哀。我無話可答。我只搖頭。因爲搖頭的表示，只能讓對方去猜測你的意思，而真正的意思有時連自己也不清楚。我知道，在中國，從古至今，娼妓的背後總揹着一包沉重的辛酸。真正爲了性快樂而走這條路的幾乎爲零。當然，如今中國，禁娼也誘惑一些女孩子從事這一行，因爲她們懂得了不用爲工作的繁忙或滿頭大汗的艱苦勞動而能得到“高薪”。也就是說中國的禁娼起了反作用。我不鄙視“小姐”，倒是恨那一些有錢有勢有權的男人們縱容了娼妓的存在和發展。
“這幾年，我把地球看透了。我把一些男人看透了，我把紅塵看破了！”他頓了頓又接着說“這世界沒有了錢就沒有了人的尊嚴！我媽媽曾教育我說，人格和尊嚴比錢更重要，她這只是一種說教！沒有錢能行嗎？現在那個有權的人不撈錢？那個人不是利用公款吃喝嫖睹？就說我們這一行，像我一天至少能賺一千元，可那些長相上差一點的女孩子一天只能賺三、二十元！甚至幾天都沒生意！要我的都是一些大款或大官，而那些長相上差的女子只能與一些破爛工人或土農民！爲什麼，不就是因爲工人和農民的錢少嗎？”
我聽她說話，心中一陣一陣的悲涼襲來，有如我在車廂裏聞到的汗臭味一樣地感到難堪。
“我現在的感受是，有了錢真好！不管錢是怎麼來的！我認爲我賺得錢並不髒，他們那些樂意給我錢的人，他們的錢可能比世界上最髒的東西更髒！你說是不是？”
是不是？我的大腦冰涼的凝滯了，我不知道該答“是”還是“不是”。
我只記牢了她的一句話：有了錢真好！
※本文作者：hch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