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偶然的機會，近日看了幾集一九八三年版的《射鵰英雄傳》。說句實話，現在看來，這部電視劇構圖粗糙、場面拘謹、節奏緩慢、臺詞也多凌亂。但黃日華、翁美玲的本色出演還是讓我不時的會心會意。他們正如兩滴清水滋潤着那個年代少男少女青澀的心田，讓少年的愛情沐浴着萌芽後的第一道陽光。《射》劇也正是上世紀八、九十年年代港臺片在大陸風行時的一座豐碑，記憶着那個鐵血丹心、熱情飛揚的季節，也留存着我們少年的心意和情緒。儘管我們這代人也都已初嘗人世間的酸甜苦辣，但往日畫卷不經意的打開，還是讓人不由自主的跟着靖哥哥傻傻的笑，隨着蓉兒微微的心動。
我小時侯家在鄉村，過了好多年油燈和蠟燭照亮的生活。那個時候，電視是個稀罕物什，一直到了九十年代，村裏纔出現了幾臺黑白電視。一種是“好事者”爲了“顯擺”而購；一種是村裏的小商店爲了招徠生意添置，只苦於沒電，但村人也想出了絕妙的法子應對。
他們將一輛舊自行車倒置，剝去後輪的內外胎，然後用細繩將之與一個小型的發電機（我們稱之爲磨電輥）相連，兩個人各自握住自行車左右腳踏板合力轉動，發出的電便足以供一臺電視使用了。
當時圍看電視的人很多，通常都會擠滿了一個小院，有的人家簡直是扶老攜幼。大家必須排隊去“人工發電”，但小孩子是主力軍，大人們多是“蹭電視”。人工發電的好處是碰到廣告就可以停下來，人聲鼎沸的討論情節的發展，某人太好，某人太壞；壞處是人皆懶惰，“發電員”總是青黃不接。但我們還是這樣一圈圈轉着，在自行車、發電機的噪音裏看完了《霍元甲》《海燈法師》《射鵰英雄傳》《戲說乾隆》《新白娘子傳奇》《四大名捕》……後來我想，如果把自行車倒轉過來計算，我們或許已經行走了萬里。
當時離我們不遠的村莊是有電的，村裏稍大的孩子往往在夜裏成羣結隊的出去看電視，又因爲父母的管制，又讓每一次的行動都變成了歷險。往往是在第二天的某個小衚衕裏，一羣小孩子揹着土舊的書包，橫七豎八的站着，寂靜無聲，聽一個年長的少年講述昨夜電視劇的情節，刀光劍影、武功套路、恩怨情仇。那時兩旁院牆上的青草正隨着晨風微微顫動，灰鴿子、白鴿子在頭頂悄悄的盤旋，每個少年的心頭都開始涌起對江湖的嚮往，都開始做一個熱血的俠客夢。
一晃十餘年過去了，當年的小夥伴大都娶妻生子，成家立業，他們的世界幾經花開花落，或許早已淡忘了少年的夢；又或許陪老婆孩子坐在寬大的沙發裏，任憑孩子把電視節目調來調去，突然聽到一首熟悉的歌，忙大喊一聲：“別動！”望着久違的電視畫面久久發愣，又在孩子不解的目光裏嘿嘿笑着自嘲。
只因爲我不是郭靖，我們太聰明。
你不是黃蓉，你不會武功。
※本文作者：孫曉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