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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陲散文詩3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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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陲散文詩 午夜如水

邊陲散文詩3篇

作家林和平說:沒有祖墳的地方,永遠不是故鄉。這樣,我將永遠失去故鄉,失去無論晴天還是陰天,一塊無聲的創傷,隱隱的痛……

午夜,我用鄉音,鑿刻完整的村莊;用淚水,濯洗生鏽的記憶;用斷續的小詩,贖回固有的歉疚。讓血脈不在流年凝固。

午夜,是遙望故鄉的高臺。

爲什麼,一看到,窗前的月光,心,就會燃燒?

午夜如水。流淌,恬靜。藍色的天穹,那些親人眨着眼睛,爲什麼同樣淚眼婆娑?忘記,也許比回憶更難。與你們只能相望,不能相談,推心置腹。

故鄉,拋棄了我。無數暗箭,射向泣血的心。如果能表明心跡,我願歃血,滴向心靈的荒蕪。我的吶喊,卻沒有迴音。故鄉已不屬於我。我在這邊,故鄉在那邊,隔着一片偏執、狹隘、妒恨的海……遙不可及。

渴望,伴隨黎明,故鄉在心頭升起。日漸式微的風,吹白了頭頂,告誡我:忘卻吧,有節奏地忘卻吧……

形隻影單地走進一個人的寂寞。儘管,受辱,卻無處表白。

風起,風落,便是經年……

邊陲散文詩 邊塞的風

時而溫順如江南的絲柳,拂拂揚揚,撓人心扉;時而肆虐如暴怒的雄獅,吼叫嘶鳴,震人耳膜;時而又哀婉如憂鬱的羌笛聲聲,纏綿嗚咽,如泣如訴……邊塞的風,以它桀驁不馴的性格、變幻多端的身影,在戈壁、在大漠,在邊疆的山山嶺嶺、草草木木間穿行、遊蕩——那裏面,絕少有鳥兒的啼鳴。

戍邊的士兵,卻喜愛這邊塞的風。

春日,輕風拂面,如歌如語,柔柔地,恰似少女訴不完的癡情衷腸;夏日,熱風瀰漫,如雲如煙,熾熱地,繚繞在士兵的身邊、耳畔,士兵便以滿臉的晶瑩,回報它的熱誠;秋日,金風送爽,乍寒還暖,蕭瑟地,用詩一般聖潔的語言,提醒士兵們:冬的腳步近了,別忘記加衣禦寒;冬日,寒風刺骨,如箭似刀,凜冽地,間或夾雜着瑩白的雪花,又使士兵聯想到多少人圍坐在火爐前的溫馨,內心便也驟添了許多火熱……無處不在的邊塞的風呵,給了士兵那麼多火熱的聯想。火熱的聯想,使得士兵們更加喜愛邊塞的風了。

年輕而又多情的士兵呵,也常常被同樣多情而又潑辣的邊塞風揚起的沙塵,“感動”得熱淚盈盈,“哭”得兩眼紅腫……然而,邊塞的風,從沒有迷濛過士兵的心靈。士兵的心胸呵,是一潭博大、明澈的湖——那裏面,顯映着祖國的青山,盪漾着民族的江河,負載着戀人的牽念,也滿盛着母親的囑託……戈壁深處,天山深處,大漠深處;荒涼無邊,寂寞無邊,思念無邊!年輕而剛強的士兵呵,肩挎鋼槍,目光炯炯,頭頂一輪斜陽,迎着邊塞的風,站成一方風景……

戍邊的士兵,永遠喜愛邊塞的風。

邊陲散文詩 西部邊陲的夜鶯

“我知道,在這片土地上,所有的美都盛開在人們心裏,/所有的愛都已經生根開花……”讀到伊犁詩人亞楠的《一首民歌》時,我不禁爲之一振。愛,美和花幾乎是浪漫主義永恆的主題,而亞楠的故鄉伊犁擁有着草原、天山,擁有着多民族的和諧共處,歌與花朵共存,愛與美同在。在這裏,詩人假若不去歌唱,不去讚美,也就失去了詩人的天職。就像詩人寫的:“小草已經發芽,夜鶯爲什麼不去自由歌唱?”這是地域之於詩人的宿命。

當然,一個詩人應該擁有多方面的詩學品質,而真誠乃是根本。亞楠這位憨厚而睿智的西域漢子,在詩裏就有着更多天性般的赤誠,這也成爲考察其寫作的一個視角。源於其故鄉的原生之美,他的詩裏有着諸多讚歌般的詩行,他專注於詩歌自身的意義。詩人在《伊犁之美》這首詩裏道出了心曲:“一條大河從我的夢中流過。/水波粼粼。無數美麗的傳說穿越時空,養育着我們,也養育着一茬又一茬生命。/峻美的天山。遼闊的草原。/牛羊遍地。四季牧歌。/還有那美麗的阿瓦爾古麗,讓我們心存感激,永遠心醉……”

假如在一個環境屢遭破壞,世風日下的地方,一個詩人寫讚美詩篇幾乎是一種忤逆之舉。而在這擁有原始之美的伊犁草原,任何的矯飾都不需要,乃至於不讚美幾乎就是對造化的一種褻瀆。

亞楠是一位文思深沉的詩人。他的深沉來自對故鄉無限的熾愛,故而面對“喬爾瑪”,他纔會說:“這是一條永遠沒有盡頭的小路嗎?這是一個奇異的故事。沒有開頭,也沒有結尾。前面是渾然一團的迷霧……那是你一輩子都沒走完的路啊……不知道你死亡的谷底會有魔影,善良的生命一個個溫順地倒下。”在那拉提的早晨纔會看到一個童話:“一個永遠猜不透的謎,五彩斑斕的夢在這裏養育,露出誘人的甜香。”甚至在亞楠的文字裏我還讀出幾分凝重來,這尤其讓我對作者多了一份揣測,是其天性使然,還是另有緣由?在與亞楠的短暫接觸裏,的確感覺他的性格頗有些內斂。直到在《阿里馬城》裏看到了“一羣彪悍的鐵蹄滾滾而過”與“成吉思汗的箭從空中墜落”,我才醒悟,作者文思的凝重是源自生於此養於此的故土,或者說那份凝重裏流淌着先祖的血液與歷史的風塵。從地火“你這大地的血脈”,到“生命燃燒的激情在遠古岩石上”的巖畫,還看出“一個遊子正走回家園”的深沉而凝重的形象,正因爲如此,詩人才“讓血脈中溫暖的部分全部明亮、鮮活起來”。

面對歷史或它的遺蹟,作爲歌者的詩人也會駐足沉思。而正是如此,憂鬱或沉默會瀰漫在字裏行間,繼而進入思辨,這其實體現了一種詩意的沉澱與文體的豐厚和拓展。在《界樑子》這首詩裏,詩人有類似的體驗:“縱使我們遠在千里之外,也要尋找回家的路,因爲先哲們說過,埋葬自己親人的地方,就是永遠的故鄉了。”

在一首詩裏,哪怕是描寫大自然的篇什,除了讚美與歌唱以外,若能從中引發思索,抽象出生活、生命與更多的意義,那麼這首詩就會給人以更多的啓發,也會顯現出詩意的深度。亞楠在《空曠的麥田》裏寫道:“此刻,一羣烏鴉正啄食着殘留的麥穗,它們聚精會神,旁若無人。陽光照耀着麥田,烏黑的羽毛那麼耀眼。忽然間,我隱隱感到,這羣黑色的精靈,多像我們相依爲命的兄弟。”這裏,詩人擁有了超越人類的文化偏見,有着對於一切生命的基本尊重與認同。

在亞楠的詩裏,想象與聯想都同樣開闊。詩人從眼前的一株向日葵想到梵高,從一抹金黃色的燃燒中想到阿爾的太陽,想到莫合煙——闊達而又密實,而在文字中又做得天衣無縫。在《走近草原》這首詩裏,我看到了同樣的情形,詩人把草原想象成大海,如此便有了另一番景象:“草在迴旋往復的律動中保持着尊嚴,水一波又一波盪漾,在我們凡眼無法抵達的深處,海無比真誠。/每一次狂風惡浪之後,草原依舊寧靜而安詳。”從而吟唱了一曲波瀾壯美的生命之歌。

由於體裁的特殊性,要在詩裏尋找情節和細節往往是困難的,而一旦看到就會感到異常興奮,在《界樑子》這首詩裏,我看到這樣的細節:“朝南的那片墓地,也安息着我的親人。/一個寒冷的冬夜,狂風齧食着寧靜。那一刻/距界樑子五公里的村莊,一個瘦弱的嬰兒呱呱墜地。/狂雪以肅靜的舞蹈爲他洗禮,/小村寧靜而又安詳……”詩人不需要解釋,也不需要抒情,它本身就會打動讀者的心,這種力量甚至讓那些慣於闡發的人汗顏。其實,從某個角度去看寫作,我們又能給世界留下什麼?留下多少?真的未可知。我揣度那些空泛的抒情與無意義的闡釋會最先遺落,如此,我們何不多爲這世界提供細節?或許千百年後,唯有細節可以留下來,這也許就是作爲詩人的安慰了。

一般說來,質樸是詩最高妙的境界,不恰當的修飾總讓人生厭。與其如此,修飾語不如越少越好,少到不得不用爲止——說到底,這裏有個用情輕重的臨界,在這個時代,有時候濫情不討人喜歡。我在亞楠的詩篇裏看到不少質樸的詩句,沒有矯飾,卻有着親切、安詳的韻致。

亞楠立足於伊犁這片美麗而富足的土地,發出由衷的歌唱,同時把觸角伸至久遠的歷史、神話與傳說中,引發深遠的沉思與思辨。並通過想象與聯想、抒發與細節質樸地展示於文本之中。從這個角度看,亞楠這隻西部邊陲的夜鶯將會飛得更高、更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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