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們的生活周圍，生生死死的事時刻在上演着，生與死已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希奇怪事。一個生命的誕生與死亡有時只是簡單的新陳代謝，尤其當我們置身於生死之外時，對生往往很少抱以驚喜，對死也很少懷以恐懼。那麼當死亡在我們身邊發生，或者說當死亡與我們擦肩而過時，我們又當作何感想？
昨天我回到老家，先是聽鄉鄰，然後是聽父母說某某等三人死了。心裏馬上一驚，繼而一沉，有種很難理解的感覺驟然襲上心頭。
這三人，一個是我的隔壁鄰居張嬸，一個是按輩分我該叫大哥的保存，還有一個是位不很熟悉的老婦人。
（一）
隔壁張嬸是在九九重陽節那天去世的。據說，那日中午她還下得牀來，她的女兒見沒有什麼大礙，便欲回家，張嬸親自把她送到大門外。女兒出門不到半小時，她便是一陣嘔吐，繼而氣絕身亡。聽說，她是數病併發。她住院兩三個月，自知惡病難治，便出院回家。
我對於她的最早記憶是，大約我四五歲時，她的丈夫拿着一根木棒凶神惡煞似的追打她，她非常傷悲非常可憐地在人羣中穿梭躲閃。當時不懂她爲什麼捱打，只是很深刻地記得她的淒厲的哭聲和她的丈夫兇惡的追打。
再到後來，她的和我同齡的兒子輟學外出打工，丈夫又常年在外，她便隔三岔五請我去寫信或讀信，我比較多的目睹了她對兒子對丈夫的愛。在丈夫和兒子出門在外的日子，她一個人攬下了所有的活。她身體比較結實，幹起活來像個男人。她似乎從來就沒有爲那些活計發愁過。
只是聽說她閒話挺多，爲此使鄰里間怨隙頓生，雞犬不寧。她爲此也嚐盡苦頭，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她人已去，我這個作晚輩的是不該再去評頭論足的，我只覺得她的早逝與她的勞累以及不良行爲有很大關聯。
唉，這人就如秋天的落葉，說落還真就落了呢。
（二）
保存大哥，聽說是去轉親戚，多喝了幾杯，一不小心從地頭摔下去，便從此昏迷不醒。時日不長，便撒手西去。在我的印象中，他是個身高體大，孔武有力的男人。他中壯年時，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是村上出了名的屠夫。平時也喜歡打獵。每逢雪天，老見他提着獵槍四處遊走。富有戲劇色彩的是，我本人險些成了他的獵物。
這話還得從1997年我上八年級說說起。
在放寒假那天，下了厚厚的雪。吃過早飯，天有放晴跡象，我便拗住父親非要騎車去學校。父母說路滑危險不能騎車，倔強的我沒有聽父母的話，偷偷地騎走自行車。在下山途中一跤摔倒，自行車腳踏板斷裂。無奈又推着自行車回家。到家門口時，心裏既怯又怕，不敢進去，做憂慮窺探狀。這時突然一聲巨響伴着一絲疼痛從我耳根掠過。受驚嚇的母親從院子裏趕來，見我和一個手提獵槍的漢子雕塑一般楞在門外。母親的出現才使我回過神來。我才知道，剛纔有一個獵手因爲路滑獵槍走火險些要了我的命。
這個獵人就是保存，那天當我母親和他從我的棉衣裏摸出五六粒鐵砂時，險些把他們的魂嚇丟。
這幾年，聽說他疾病染身，幹不得重活。屁股後面拉了一堆債。臨出事前一月，他還打發二兒子爲他找看門的活計呢。他出事時，大兒子結婚不到十天。
又是年關將至，殺豬宰羊之聲此起彼伏，看那白得逼人的刀子，紅得發麻的血盆，心中很想問，執刀的屠戶，你這麼早去了哪裏？
（三）
那位老婦人雖說是非自然死亡，但畢竟是六十好幾，爲病魔所纏，也算是情理之中，所以我也沒怎麼放心上。只是這讓我想起了六年前去世的舅母。
大舅母的死絕對是一場悽慘的鬧劇，當然也是一場讓人撕心裂肺的悲劇。
大舅非常好酒，似乎他的出生是因前世缺酒而來的。他的日子十有八九是喝酒，喝酒的日子十有八九是醉酒，醉酒的日子十有八九是打鬧。一個幸福美滿安康富足的家，最後被他喝得捉襟見肘沒了生氣；被他喝得雞飛狗跳冰鍋冷竈；被他喝得公媳生怨父子結仇。
舅母被他喝得實在沒了活路，沒了希望，於是她用如此相似的一喝了結了塵世一切煩怨。據說，舅母喝毒藥那天實在太忙太累只吃過幾個煮洋芋。
舅母去了，連同這幾十年和大舅一起苦苦經營起的幸福美滿的家庭，她留下的是一片淒涼蕭疏，她帶走的並非是超然安謐。
死者常已矣，生者尚可悲。
大舅母走後，大舅酗酒之習性未有任何改變。大舅有三兒兩女，卻都與他不甚和睦。表姐一嫁，少回孃家自不必說，表哥夫婦也是常年在外，似乎與家沒了關係。那麼大一個院子，空蕩冷落，已沒了往日的熱鬧繁華，只有一條黃狗與一頭老黃牛常年陪伴着大舅。親人活着時不加珍惜，死了後不思悔過，這番悽苦悲涼又能怨得誰呢？
2007．2．8
在我們的生活周圍，生生死死的事時刻在上演着，生與死已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希奇怪事。一個生命的誕生與死亡有時只是簡單的新陳代謝，尤其當我們置身於生死之外時，對生往往很少抱以驚喜，對死也很少懷以恐懼。那麼當死亡在我們身邊發生，或者說當死亡與我們擦肩而過時，我們又當作何感想？
昨天我回到老家，先是聽鄉鄰，然後是聽父母說某某等三人死了。心裏馬上一驚，繼而一沉，有種很難理解的感覺驟然襲上心頭。
這三人，一個是我的隔壁鄰居張嬸，一個是按輩分我該叫大哥的保存，還有一個是位不很熟悉的老婦人。
（一）
隔壁張嬸是在九九重陽節那天去世的。據說，那日中午她還下得牀來，她的女兒見沒有什麼大礙，便欲回家，張嬸親自把她送到大門外。女兒出門不到半小時，她便是一陣嘔吐，繼而氣絕身亡。聽說，她是數病併發。她住院兩三個月，自知惡病難治，便出院回家。
我對於她的最早記憶是，大約我四五歲時，她的丈夫拿着一根木棒凶神惡煞似的追打她，她非常傷悲非常可憐地在人羣中穿梭躲閃。當時不懂她爲什麼捱打，只是很深刻地記得她的淒厲的哭聲和她的丈夫兇惡的追打。
再到後來，她的和我同齡的兒子輟學外出打工，丈夫又常年在外，她便隔三岔五請我去寫信或讀信，我比較多的目睹了她對兒子對丈夫的愛。在丈夫和兒子出門在外的日子，她一個人攬下了所有的活。她身體比較結實，幹起活來像個男人。她似乎從來就沒有爲那些活計發愁過。
只是聽說她閒話挺多，爲此使鄰里間怨隙頓生，雞犬不寧。她爲此也嚐盡苦頭，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她人已去，我這個作晚輩的是不該再去評頭論足的，我只覺得她的早逝與她的勞累以及不良行爲有很大關聯。
唉，這人就如秋天的落葉，說落還真就落了呢。
（二）
保存大哥，聽說是去轉親戚，多喝了幾杯，一不小心從地頭摔下去，便從此昏迷不醒。時日不長，便撒手西去。在我的印象中，他是個身高體大，孔武有力的男人。他中壯年時，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是村上出了名的屠夫。平時也喜歡打獵。每逢雪天，老見他提着獵槍四處遊走。富有戲劇色彩的是，我本人險些成了他的獵物。
這話還得從1997年我上八年級說說起。
在放寒假那天，下了厚厚的雪。吃過早飯，天有放晴跡象，我便拗住父親非要騎車去學校。父母說路滑危險不能騎車，倔強的我沒有聽父母的話，偷偷地騎走自行車。在下山途中一跤摔倒，自行車腳踏板斷裂。無奈又推着自行車回家。到家門口時，心裏既怯又怕，不敢進去，做憂慮窺探狀。這時突然一聲巨響伴着一絲疼痛從我耳根掠過。受驚嚇的母親從院子裏趕來，見我和一個手提獵槍的漢子雕塑一般楞在門外。母親的出現才使我回過神來。我才知道，剛纔有一個獵手因爲路滑獵槍走火險些要了我的命。
這個獵人就是保存，那天當我母親和他從我的棉衣裏摸出五六粒鐵砂時，險些把他們的魂嚇丟。
這幾年，聽說他疾病染身，幹不得重活。屁股後面拉了一堆債。臨出事前一月，他還打發二兒子爲他找看門的活計呢。他出事時，大兒子結婚不到十天。
又是年關將至，殺豬宰羊之聲此起彼伏，看那白得逼人的刀子，紅得發麻的血盆，心中很想問，執刀的屠戶，你這麼早去了哪裏？
（三）
那位老婦人雖說是非自然死亡，但畢竟是六十好幾，爲病魔所纏，也算是情理之中，所以我也沒怎麼放心上。只是這讓我想起了六年前去世的舅母。
大舅母的死絕對是一場悽慘的鬧劇，當然也是一場讓人撕心裂肺的悲劇。
大舅非常好酒，似乎他的出生是因前世缺酒而來的。他的日子十有八九是喝酒，喝酒的日子十有八九是醉酒，醉酒的日子十有八九是打鬧。一個幸福美滿安康富足的家，最後被他喝得捉襟見肘沒了生氣；被他喝得雞飛狗跳冰鍋冷竈；被他喝得公媳生怨父子結仇。
舅母被他喝得實在沒了活路，沒了希望，於是她用如此相似的一喝了結了塵世一切煩怨。據說，舅母喝毒藥那天實在太忙太累只吃過幾個煮洋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