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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記憶:與1976年有關

愛情散文 閱讀(1.55W)
一個記憶:與1976年有關

因爲這樣的一個日子:1976年7月28日,近來一次又一次地被傳媒呈現在自己已有些淡化的眼中;因爲近來一直在想着的有關童年電影的敘述,一部叫《藍光閃過之後》的影片突然在一個深夜裏醒來,所以打電話給還在鄉村裏忙碌的父親,我想讓那一個有關地震的記憶更清晰些,這樣才能與你一同回到那年的秋天,還到那些慌亂的夜晚,還有面對無知的災難時天真。
應該是9月底左右了,夜晚已是很涼了,所有與一位逝去的偉人有關的悼念會越開越少了,我們都已經奔跑在上學的路上。所有大人的恐慌到來時刻是一個微暗的傍晚,玉米粥已不冒着騰騰的熱氣,父親開始在炒着冬瓜絲,我將一把又一把的乾柴往爐竈裏添,火是那樣的旺,我的額頭有了些微汗,放的豬油太少,菜絲總是被禍底粘着併發出難聞的焦味,所以父親總是在不停地淋上清水,水一澆下去,爐竈上便被一陣霧氣所籠罩,在吵雜裏我看不清父親的臉,但我能感覺到那一陣突如其來的震盪,象是站一把吱嗑作響的老椅子上被人推了推一樣搖晃,又象是一陣悶雷,遠遠沉沉的,讓人無法捉摸它的來處。我還看見放在飯桌邊上的煤油燈,飛了起來,然後摔到地上,散發一陣難聞的煤油味,接着外面吵鬧了起來,隔壁鄰居有很多人跑了出來,帶着驚奇在交換着那一陣剛剛過去的搖晃,經常聽廣播的叔軍開始說話了,他說這就是地震,但很多人仍是將信將疑,在大聲地議論着,而我是不懂這是不是真的,因爲這一切我沒經歷過,也沒有聽說過,憑七歲乃至往前些的記憶,自己至多認爲這是誰又在村莊附近,開炮取石頭了,要不哪來如此巨大的震盪呢。一陣帶着驚奇與懷疑的議論之後,小小的村莊又趨於平靜了,所有的飢渴都坐回到了傍晚的飯碗麪前了,那晚父親炒冬瓜絲的焦味,沒有一丁點的油料,所以我覺得難吃得很,匆匆喝了碗玉米粥便起身走人,因爲我已與阿志約好,要去地裏尋找那一隻只將夜晚唱響的蟋蟀。只是等我們走到村頭的榕樹下時,那一種搖晃的感覺與那一聲悶響又回來了,而且比剛纔更強烈,還聽到了瓦片跌落的聲音,還有石頭在村後滾動而下的急促,整個安靜的村莊瞬間充滿了恐慌的吵鬧,所有的人都在所有聲音又一次歸於平靜之後,往村莊的後山腳趕,在那兒我們看到了一塊巨石錚獰的面容,好象還在冒着奔騰而來的熱氣,很幸運沒傷着人或畜,它狠狠地在阿年家豬屋的一根石柱上攔腰咬了一口,小屋的一角就塌了,有一地的爛瓦。所有的大人都達成了一致意見,認爲這就是地震了,所有的人都被叫出屋外,讓一朵朵在秋風中咳嗽的煤油燈,守着滿屋的忽明忽暗,大人都自覺地聚成一堆,講着話,一聲比一聲的大,象是給自己壯膽似的,我們帶着不明事理的眼光,從這堆跑到那一堆在做認真的傾聽,因爲我們要短時間內知道什麼是地震,它爲什麼而來了,但一直到最後我們仍是徒勞的,所有來自大人們的經驗是那樣的有限與模糊,所以在那一個有着恐懼的秋風在吹拂的夜晚,我們關心的仍是我們以生俱來的遊戲與快樂,將她們在月光下一次次重複着,直到疲倦。但當我們都要回家睡覺的時候,鄉里的幹部來了,先是在隊長家的門外開會,然後就聽到隊長在喊話了,帶着一絲絲的恐懼:地震來了,所有的人,不管是大人小孩,統統要到屋外睡覺!我們都跑回家去了,幫着家裏往外面搬運睡覺用品,場地就選在了村前那大大的曬穀場上,一家挨着一戶,擺下了席子,支起了蚊帳,場面溫暖、吵雜而凌亂,象一個沒有人主持的鄉村大會議,開始我們還東跑西跑,繼續着永遠沒有結束的遊戲,最後都累了,回到父母的懷裏睡着了,半夜醒來涼涼的,這纔想起我們都睡在曬場上了,遠處有在輪崗的民兵叔叔在來回回走動。那一夜的夢是迷糊的,只是傍晚那一種從未體會過的搖晃卻再也不來。
第二天天一亮,宣傳隊就來了,這是父親今晚在電話跟我反覆提起的事。是的,第二天就有宣傳隊進到村裏,就有關地震的知識進行宣傳,還將一些宣傳畫掛在村頭的榕樹下,通過那些直觀的圖片,將地震這深奧的專業術語逐漸變成一個開口就能理解的母語。學校也停課了,我們就天天紮在宣傳隊組織的學習裏,或者那些在風中飄動的畫中,一些我們不曾學過的詞語與知識,就這樣於不知不覺中被我們所掌握,並深深地鉻印在小小的心靈上。我們除了知道地震的成因,還有地震來時的自我保護,也知道了地震來臨前大自然的一些反常現象,於是從那時候起我們面對大自然的時候,再也不覺得陌生與隔閡了,因爲我們知道大自然會以它獨特的方式,告訴世界即將發生的一切,也是從那時候起在我們童年時代一段很長時間裏,我們將自己小小的心靈專注於大自然的言行舉止中,包括一枝植物的飄搖,一隻山羊的奔跑,一隻蠕動的蛇,還有一眼涌動中的井水,因爲我們都想成爲那一個地震來臨的第一個發現者,這樣我們就可以成爲拯救所有災難的英雄。
只是自從那一夜之後,地震再也不來了,漸漸地整個村莊的席子也從曬場上消失了,我們誰也記不住開始是什麼撤離了,所有的平靜又成爲我們天真的遊戲之一,我們小小的心靈都已從當初的恐懼中游離了出來,雖然我們在成長的自然裏仍記得起那從不曾發現過的奇異現象。
作爲未經世事的孩子,那個秋天我們擁有的是一份可能比平時還要多的快樂,只是在2005年10月27日的那一個傍晚,同樣的感覺再次將自己不再年輕的心靈搖晃的時候,雖然我已經是醫療應急救護隊負責人之一,那一時刻的搖晃也是那些的微弱,但我的內心卻是從未的恐懼,終夜未眠,爲自己爲親人爲朋友爲所有可能需要幫助的人而忐忐不安,在那一刻所謂的經驗與知識是那樣的無助,我們所要的僅僅是一種必須好好活下去的信心。
當所有的記憶在我們的生命中漸漸成爲最爲清晰的部份的時候,我們這才真正認識到所有的成長除了快樂可能還要面對的是災難來臨時的無助,還有之後學會的珍惜。
於2006年第一個七夕之夜



記憶,總有逢勃的記憶在夜的深處不停地生長,因爲每一天我們都有新的期盼!(作者自評)

因爲這樣的一個日子:1976年7月28日,近來一次又一次地被傳媒呈現在自己已有些淡化的眼中;因爲近來一直在想着的有關童年電影的敘述,一部叫《藍光閃過之後》的影片突然在一個深夜裏醒來,所以打電話給還在鄉村裏忙碌的父親,我想讓那一個有關地震的記憶更清晰些,這樣才能與你一同回到那年的秋天,還到那些慌亂的夜晚,還有面對無知的災難時天真。
應該是9月底左右了,夜晚已是很涼了,所有與一位逝去的偉人有關的悼念會越開越少了,我們都已經奔跑在上學的路上。所有大人的恐慌到來時刻是一個微暗的傍晚,玉米粥已不冒着騰騰的熱氣,父親開始在炒着冬瓜絲,我將一把又一把的乾柴往爐竈裏添,火是那樣的旺,我的額頭有了些微汗,放的豬油太少,菜絲總是被禍底粘着併發出難聞的焦味,所以父親總是在不停地淋上清水,水一澆下去,爐竈上便被一陣霧氣所籠罩,在吵雜裏我看不清父親的臉,但我能感覺到那一陣突如其來的震盪,象是站一把吱嗑作響的老椅子上被人推了推一樣搖晃,又象是一陣悶雷,遠遠沉沉的,讓人無法捉摸它的來處。我還看見放在飯桌邊上的煤油燈,飛了起來,然後摔到地上,散發一陣難聞的煤油味,接着外面吵鬧了起來,隔壁鄰居有很多人跑了出來,帶着驚奇在交換着那一陣剛剛過去的搖晃,經常聽廣播的叔軍開始說話了,他說這就是地震,但很多人仍是將信將疑,在大聲地議論着,而我是不懂這是不是真的,因爲這一切我沒經歷過,也沒有聽說過,憑七歲乃至往前些的記憶,自己至多認爲這是誰又在村莊附近,開炮取石頭了,要不哪來如此巨大的震盪呢。一陣帶着驚奇與懷疑的議論之後,小小的村莊又趨於平靜了,所有的飢渴都坐回到了傍晚的飯碗麪前了,那晚父親炒冬瓜絲的焦味,沒有一丁點的油料,所以我覺得難吃得很,匆匆喝了碗玉米粥便起身走人,因爲我已與阿志約好,要去地裏尋找那一隻只將夜晚唱響的蟋蟀。只是等我們走到村頭的榕樹下時,那一種搖晃的感覺與那一聲悶響又回來了,而且比剛纔更強烈,還聽到了瓦片跌落的聲音,還有石頭在村後滾動而下的急促,整個安靜的村莊瞬間充滿了恐慌的吵鬧,所有的人都在所有聲音又一次歸於平靜之後,往村莊的後山腳趕,在那兒我們看到了一塊巨石錚獰的面容,好象還在冒着奔騰而來的熱氣,很幸運沒傷着人或畜,它狠狠地在阿年家豬屋的一根石柱上攔腰咬了一口,小屋的一角就塌了,有一地的爛瓦。所有的大人都達成了一致意見,認爲這就是地震了,所有的人都被叫出屋外,讓一朵朵在秋風中咳嗽的煤油燈,守着滿屋的忽明忽暗,大人都自覺地聚成一堆,講着話,一聲比一聲的大,象是給自己壯膽似的,我們帶着不明事理的眼光,從這堆跑到那一堆在做認真的傾聽,因爲我們要短時間內知道什麼是地震,它爲什麼而來了,但一直到最後我們仍是徒勞的,所有來自大人們的經驗是那樣的有限與模糊,所以在那一個有着恐懼的秋風在吹拂的夜晚,我們關心的仍是我們以生俱來的遊戲與快樂,將她們在月光下一次次重複着,直到疲倦。但當我們都要回家睡覺的時候,鄉里的幹部來了,先是在隊長家的門外開會,然後就聽到隊長在喊話了,帶着一絲絲的恐懼:地震來了,所有的人,不管是大人小孩,統統要到屋外睡覺!我們都跑回家去了,幫着家裏往外面搬運睡覺用品,場地就選在了村前那大大的曬穀場上,一家挨着一戶,擺下了席子,支起了蚊帳,場面溫暖、吵雜而凌亂,象一個沒有人主持的鄉村大會議,開始我們還東跑西跑,繼續着永遠沒有結束的遊戲,最後都累了,回到父母的懷裏睡着了,半夜醒來涼涼的,這纔想起我們都睡在曬場上了,遠處有在輪崗的民兵叔叔在來回回走動。那一夜的夢是迷糊的,只是傍晚那一種從未體會過的搖晃卻再也不來。
第二天天一亮,宣傳隊就來了,這是父親今晚在電話跟我反覆提起的事。是的,第二天就有宣傳隊進到村裏,就有關地震的知識進行宣傳,還將一些宣傳畫掛在村頭的榕樹下,通過那些直觀的圖片,將地震這深奧的專業術語逐漸變成一個開口就能理解的母語。學校也停課了,我們就天天紮在宣傳隊組織的學習裏,或者那些在風中飄動的畫中,一些我們不曾學過的詞語與知識,就這樣於不知不覺中被我們所掌握,並深深地鉻印在小小的心靈上。我們除了知道地震的成因,還有地震來時的自我保護,也知道了地震來臨前大自然的一些反常現象,於是從那時候起我們面對大自然的時候,再也不覺得陌生與隔閡了,因爲我們知道大自然會以它獨特的方式,告訴世界即將發生的一切,也是從那時候起在我們童年時代一段很長時間裏,我們將自己小小的心靈專注於大自然的言行舉止中,包括一枝植物的飄搖,一隻山羊的奔跑,一隻蠕動的蛇,還有一眼涌動中的井水,因爲我們都想成爲那一個地震來臨的第一個發現者,這樣我們就可以成爲拯救所有災難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