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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雲嘎簡介

中國文學名人 閱讀(2.51W)

天邊,那蔚藍色的高地

阿雲嘎簡介

作者:阿雲嘎[蒙古族]

“喂!喂——喂!”阿迪雅牽着一匹瘦馬,趕着三十幾頭牛,吃力地走着。眼前的戈壁上一點綠色都看不到,白晃晃的刺眼,彷彿整個戈壁在烈日的暴曬下溶化。臉上的汗珠大滴大滴地往下滾落,嘴裏幹得要命。但他知道,只要有汗流,就說明人還沒有到極限,就不會有太大的危險。只要能堅持,馬鞍上掛着的那隻軍用水壺裏的水是不能輕易動用的。

他擡起頭來,又望了望遠處的那個高地。好像是在前天,那高地就出現在地平線上。遠遠望去,就像一條蔚藍色的雲帶,在這白茫茫的戈壁上顯得那樣生機勃勃,令人嚮往。可是戈壁真是太遼闊了,走了三天,那蔚藍色的高地依舊在遙遠的天邊若隱若現。只要越過那個高地就有救了,那裏有一條河,草長得也很好。但他也知道,走到那高地,至少要用十天,而且還必須經過那一片使人談虎變色的無水區。

今年戈壁上大旱。春天長出來的耐旱的小草後來一片一片地消失了。牧民們只好趕着畜羣“倒場”去尋找新的草場,阿迪雅趕着牛羣在倒場路上已經走了五天。說實話,這五天他很不愉快。

日頭在無聲無息中不斷地增溫。走着走着他眼前一陣發黑,幾乎什麼都看不見,那三十幾頭牛一下子變成了剛出窯的熱磚頭,噝噝地冒着熱氣,他又聞到了自己的衣服燒焦了的氣味……“媽的!”他用沙啞的聲音罵了一句,使頸揮了揮手中的牛鞭。幻覺消失了,熱磚頭又還原成了牛。該歇一歇了,他想。

他找個地方坐了下來。他一停,牛羣也就停下來。那些可憐的牛,用鼻子嗅着地皮,希望能找到一些草吃。但它們失望了,只好用無神的眼光望着遠處,偶爾發出一兩聲低沉的哞叫。

阿迪雅出來五天,路上已經死了三頭牛。他心裏沉重得就像掛了一塊石頭,可他也知道,後邊等着他的,還有十天的路程,還有無水區。天知道這些牛還會倒下去幾頭?但他只能不停地往前走,走。不往前走,那結果更可怕。媽的,他又罵了一句,咬了咬牙,我就不信老天爺真的會把我逼到絕路上去。

這幾天,他一直想着小時候見過的那個老頭。據說,那老頭兒原來是戈壁上的首富。有一年,他的畜羣傳染了瘟疫,只四十天的功夫,牲畜死得一隻羊羔都沒有留下。他一下子變成了窮光蛋。戈壁牧人是富有惻隱之心的,但對那老頭誰都看不起,幾乎沒有一個人同情他。因爲在他們看來,保不住畜羣的人是不值得同情的。至今他還記得,那個鬍子頭髮連在一起的老頭,那雙伸出的枯樹丫般的髒手一把一把地抓着別人給他的食物往嘴裏塞的模樣,簡直像個餓鬼。

他又望見了遠處那層蔚藍色的高地。路還遠着哪,該上路了。正在這時東日布喇嘛騎着馬跑了過來。

“喂,我的馬羣快走不動了,怎麼辦?”東日布喇嘛兩隻小眼睛惡狠狠地轉動着,好像他的馬羣走不動了全是阿迪雅的罪過。

“我能知道怎麼辦嗎?我的牛羣也走不動了。”阿迪雅懶洋洋地說。

“什麼?他媽的,你小子今天好像很不高興。我得罪你了嗎?”東日布喇嘛的嗓音又尖細又沙啞。他下了馬,拿下水壺說:“好了,咱們喝點水吧。”東日布喇嘛脾氣暴躁,但心地卻十分善良。今年六十多歲了,長得又黑又瘦,像風乾了的牛肉條兒。

“唉,咱們這個組,困難大着呢。”東日布喇嘛又說。

一聽這話,阿迪雅便想起了幾天來的不愉快。

這次倒場,把牧民們分了好多組。他們這是大畜組。從被編進這個“組”的那一刻起,阿迪雅就感到有說不出的彆扭。因爲組裏好多人都看不起他,他又與大家格格不入。說實話,看不起他的主要是些年輕人。走到一個宿營地,那些年輕人就聚在一起說笑。看得出來,他們從心眼裏不願意叫他也來參加。他們之所以看不起他,一是因爲他窮,他是獨生子,與年老多病的母親相依爲命,生活很困難。第二條原因是他沒有上過幾年學,懂得的東西不多,顯得土氣。還有個原因,他性格孤僻,不願意與別人接近,所以人們覺得他是個脾氣古怪的怪物。他知道人們看不起他,表面上好像很平靜,但他卻有個較強的自尊心。他覺得自己受了污辱,就越發跟大夥格格不入。這次出來後有天夜裏,全組開過一次會,組長叫大家擺困難,想辦法。組長有個要求:每個人必須發言。說到後來組長問:是不是大家都發言了?有幾個人說:都發了。其實阿迪雅沒有發言。他一直坐在大家的後邊篝火照不到的陰影裏。他當時想:媽的,我難道不是人嗎?可是那些人就是想不到組內還有個他。當時他真想一個人趕上牛羣離開大家一走了之。但到了第二天他依舊沒走。

東日布喇嘛跨上馬走了。他也站起身,無精打采地趕着牛向前走去。

黃昏。

倒場的人們走進一個很大的盆地,而且看到盆地中央有一口水井,有幾個人正在那裏飲羊羣。遇上水井,人們比什麼都高興。那些乾渴到了極點的牛羣和馬羣像突然注入了無窮的力量似的,爭先恐後地向水井衝去。

“把馬羣擋住。等人家飲完羊再去!”阿迪雅聽到組長尼瑪在聲嘶力竭地喊。他掃了一眼,尼瑪的馬羣在他的右後方。尼瑪騎着一匹馬一個勁地東奔西跑,總算穩住了自己的馬羣。但這時東日布喇嘛的馬羣卻沒有被擋住,馬匹像一支支箭一樣向水井射去,只眨眼的功夫就衝到了井邊上,把人家的羊羣衝得四處逃散。東日布喇嘛大聲叫罵着,拼命地追他的馬羣,但已經無濟於事了。看到有一羣馬衝破了防線,其他畜羣也重新開始騷動,最後竟完全失控了,水井旁邊已經混亂不堪。

“你們是哪路土匪?啊!”原先飲羊的那幾個人高聲叫罵着跳下了井臺。有的還抄起了木棍。

“土匪?我怎麼擋也擋不住嘛,你們也看見了。你們難道是瞎子嗎?”東日布喇嘛也是滿肚子火無處撒。

“擋不住?是你管馬還是馬管你?這麼大年紀了連你那幾匹長毛的爸爸都管不好。”對方一個年輕人衝着東日布喇嘛喊。

“你說什麼?”東日布喇嘛這回算是徹底爆炸了,氣得連舌頭也不利索了:“你……你……剛纔飲的就是你四條腿的爺爺奶奶嗎?王……王八蛋!”

尼瑪一個勁地向人家陪不是,一個勁地勸東日布喇嘛不要跟人家吵,但這全沒用,誰也不聽他的,對方那個年輕人已經揪住了東日布喇嘛的衣領,另一個舉着木棍尋找着襲擊的對象。這邊幾個年輕人也揀起了石塊。

最後總算沒有打起來。對方有個中年人喝住了大夥兒,之後對着尼瑪說:“你們太不像話了。”

“是啊,簡直像一羣無賴。”

“哪來的這麼一羣叫化子,看他們那德性。”

那邊的年輕人們一個勁地罵。

“對不起,實在是……”尼瑪一直陪笑臉。

阿迪雅感到無聊透頂。他掃了一眼尼瑪。尼瑪是個復員兵,跟他同歲。當兵五年,每年都是模範戰士,但他把胃搞壞了,黑中透綠的臉上永遠佈滿了細密的汗珠。尼瑪對他一直很好。看到尼瑪疲憊不堪的樣子,他有點心疼。他走過去,拉着尼瑪離開了。

過了好大一陣子,不管怎麼說畜羣都喝足了水,雙方的爭執也不了了之,人們趕着各自的畜羣四處散去,準備宿營,一切又恢復了寧靜。天已黑了。

阿迪雅把牛羣趕到一塊滿是沙石的地方,又找到一塊幾米見方的大石頭攤開了被褥。他躺在上邊,望着滿天星星出神。一旦天旱,天空看上去變得無比深邃。在那無比高遠的天空中,蒼白的星星一個接一個地亮了起來。唉,如果天不旱該多好。雨水好的年頭,天空是深藍色的,每到晚上露水無聲地降落,星星一顆顆地像沖洗過一樣亮晶晶的。那時候風也帶着愉快的氣息,帶着涼意和草香吹來。不像現在這樣,連吹來的風也是乾巴巴的。他嘆了一口氣,感到渾身像灌了鉛一樣沉重,卻一點睡意都沒有。

一陣輕快的腳步聲響了過來。這是一種無憂無慮的充滿着愉快的腳步聲。阿迪雅聽出來了,這是烏仁吉德。他來幹什麼?想起她,阿迪雅就感到悲哀。說實話,他不得不承認在內心深處深深地愛着這個姑娘。但他從來沒有表露過,一點都沒有。她是高中畢業生,這不僅僅指的是她的學歷,而是她身上一種看不見摸不着又每時每刻能使人感覺得到的東西。似乎這姑娘的舉一動都說明着她與阿迪雅之間的巨大的差距。一想到這一點他就變得毫無信心。而平時瞧不起阿迪雅的那些小夥子們每天都圍着烏仁吉德大獻殷勤。看得出來,烏仁吉德對此是很滿意的。

腳步聲到了離他很近的地方停住了。阿迪雅坐了起來。

“啊,原來是阿迪雅大哥呀。我還以爲……”烏仁吉德大笑了起來。

“有什麼事需要我辦嗎?”

“沒有,沒有。我找他們去。”烏仁吉德說完,邁着輕快的步子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阿迪雅復又躺下。過了一會兒,遠處響起年輕人七高八低的唱歌聲,其中夾雜着烏仁吉德富有挑逗意味的笑聲。

沒想到,組長尼瑪這時候來找他。

“你的牛羣怎麼樣,夥計?”尼瑪坐了下來,遞給他一支菸。

“不行了。已經死了三頭。”阿迪雅翁聲翁氣地說。

兩人默默地吸着煙,再也沒說話。

青年們的歌聲隨風飄來:

跨上了駿馬告別了家鄉

那路途多遙遠

爲了尋找心中的你

我走遍了茫茫草原……

“聽,他們在喝酒。”尼瑪低聲笑了。

“烏仁吉德去了。”阿迪雅說。

尼瑪又笑了。“烏仁吉德是個迷人的姑娘。但她不會喜歡你我這樣的人。”尼瑪說。

阿迪雅什麼話也沒說。尼瑪是否也喜歡烏仁吉德?不得而知。但他覺得尼瑪今天晚上顯得很可憐。

“哎,阿迪雅,斯琴高娃可是個不錯的女人,又漂亮又能幹,心地也善良。你跟她結婚吧。”尼瑪又說。

那個年輕的寡婦影子在阿迪雅腦海裏閃了一下,“可是人們說,她肚裏已經有東西了。”阿迪雅說。

“我也聽說了,不知是真是假。但如果那是真的,那隻能說明她更值得同情。”

阿迪雅開始感覺到尼瑪今晚有點古怪。“哎。你怎麼到現在也不找個老婆呢?”他問。

尼瑪苦笑了:“我這個病,誰願意找我呢?說實話我的胃越來越不行了。我想是不是已經得了那個病呢?也許現在還沒有,可是將來恐怕逃不脫了。不說這個,阿迪雅。回答我。你覺得斯琴高娃怎麼樣?”

“我沒有想過。”

“那麼今天晚上就想。告訴你,她是愛你的。”

“什麼?你怎麼知道?”

“這你別管,但這是真的。”

阿迪雅沉默了。斯琴高娃的男人是大前年死的,是在戈壁深井上飲馬的時候。馬拉的井繩突然崩斷,把那個年輕人捲進了幾十米深的井裏。那時他們結婚才一年。尼瑪說的對,斯琴高娃是個漂亮、能幹、心地善良的女人。可是他做夢都沒有想到她會愛上自己,真的嗎?

年輕人們的歌聲又傳來了:

日頭落入西山頂的時候

我給棗紅馬備上了鞍

等到衆人進入了夢鄉

咱們再相會吧……

“媽的,咱們也喝吧。有酒嗎?”尼瑪說。

阿迪雅從包袱裏摸出了一瓶酒,咬掉了瓶蓋,兩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喝起來。

當他倆喝光一瓶酒時,尼瑪醉倒了,大口大口地嘔吐起來,阿迪雅用電棒一照就嚇壞了,那全是血,他拿起軍用水壺就給尼瑪灌水。折騰了好一陣尼瑪才安靜了下來,打起了鼾聲。我真該死,爲什麼給他拿酒呢,他有胃病啊,阿迪雅想。他把尼瑪拽到自己的褥子上,用被子蓋好,自己坐在一邊想心事。

那些人還在唱。烏仁吉德的笑聲特別響亮。

東方開始發白,一個蒼白的黎明來到了乾旱的戈壁上。疲勞到了極點的人們從睡夢中醒來。該出發了。乾燥的風從天邊吹來,帶着一股熱氣,預示着又一個炎熱難耐的一天的到來。

阿迪雅費了好大的勁,把那些臥着不想動彈的牛一個個地趕了起來。宿營地上有幾處炊煙繚繞,人們在熬茶。年輕人們聚集在井臺上洗臉,井臺上擺着漂亮的香皂盒和各色的毛巾,可能還有一些雪花膏香水什麼的,十分顯眼。烏仁吉德大聲笑着,叫着,幾個小夥子有的給她舀水,有的給遞毛巾,正在大獻殷勤。

阿迪雅遠遠地繞過了他們。他突然看見前邊的石堆旁扔着一隻大銅壺。這是戈壁上的人用來馱水或裝酒的那一種小口大肚銅壺。他看到那隻銅壺已破了個小洞。應該修理一下,這東西有用,他想着彎下腰把銅壺揀了起來。

“阿迪雅,那是烏仁吉德的水壺。”井臺上有個年輕人喊道。

他遲疑了一下,說:“這壺破了。應該修理一下。”

“他們已經答應給我修了。你就放那兒吧,不勞駕你了。謝謝你,阿迪雅。”烏仁吉德又喊。

阿迪雅把水壺放回了原處。他很後悔剛纔拿起了那個水壺。烏仁吉德,還有井臺上圍着她的那些傢伙,大概會以爲他是在找機會討好烏仁吉德吧?

各畜羣陸續地上路了。

三個人趕着一羣馬從他身旁馳過。走在中間的那一個是烏仁吉德。看來有人替她趕着牛羣,好使她有機會騎着馬兜風了。東日布喇嘛也趕着他的十幾匹馬過去了,照樣罵罵咧咧的。阿迪雅眯起了眼睛,看到前面有一個人趕着十幾頭牛走着。他認出來了,那是斯琴高娃。他想起了尼瑪昨晚給他講過的話,不禁很認真地打量起旁邊那個人的背影。斯琴高娃其實很年輕,比烏仁吉德至多大兩歲,只是命太苦了。因爲她結過婚,因爲她是個寡婦,又因爲最近的風言風語,好多人都看不起她。但她卻是個很有耐力的女人。你看吧,一個人趕着牛羣走得相當快,她的步伐艱難而又輕快。是個不錯的女人,他想。但他卻沒有勇氣趕上去跟她一起走,他怕別人說這道那。

不知怎的,東日布喇嘛又騎着馬返回來了。

“我的一匹二歲子馬倒下起不來了。”他對阿迪雅說。

“給它灌水呀。”阿迪雅說。這是乾旱戈壁上倒場的人們都懂得的一條辦法,一旦有牲畜因乾渴而倒下去的時候,只要給它灌進一點水,哪怕是一茶缸子水,它又會奇蹟般地站起來,還可以堅持走二三十里。

“媽的,這用你來教嗎?我的水壺已經空了。”東日布喇嘛吼道。

“我只有一壺水,你拿去吧。”阿迪雅說。

“算啦,你這幾頭祖宗也不行啦。”東日布喇嘛說完又要走。阿迪雅突然想了起來。“你去找尼瑪吧,他帶着四隻銅壺呢。”他說。

東日布喇嘛走了。一個勁地怨天怨地,罵這天氣太熱,罵他的坐騎走得慢,也罵該死的組長尼瑪不知躲到了什麼地方。

阿迪雅笑着嘆了口氣。東日布喇嘛解放前在廟裏只呆了兩年,而且這兩年是給廟裏的伙房當苦力,解放時他才十五歲。但就因爲這兩年,人們都叫他東日布喇嘛。“文革”時還被當作牛鬼蛇神揪了出來,吃了不少苦頭。東日布喇嘛從小愛馬,因他家窮,解放前他自然不會有自己的馬。解放後他經過好幾年的努力,好不容易有了一匹帶駒的騍馬。但正好那一年搞“集體化”,馬又歸了公。可是他秉性難改,每年春天每天都到河邊巡視一遍,怕有馬匹掉進泥灘裏,到了夏天,只要看到有馬羣在草灘上吃醉馬草,他就徒步跑去趕走。不管是否屬於他,只要是馬,他就愛惜如命。實行責任制以後,他已有近二十匹馬了。如果這次倒場損失過大,老傢伙說不準要神經錯亂。

這次倒場的最終結果會怎麼樣?一想到這個問題阿迪雅心裏就像壓了一塊石頭一樣沉重。他又望了望遠處的那個高地,那高地仍舊遠在天邊。他咬了咬牙。

到下午時,一直在前邊走着的斯琴高娃突然停了下來。看來她的一頭牛也倒下了。阿迪雅趕了上去。

那是一頭老牛。斯琴高娃拿着一個軍用水壺想給它灌水,卻怎麼也掰不開它的嘴。“我來。”阿迪雅說。兩人費了好大的勁才把水灌了進去。斯琴高娃好像鬆了一口氣,又好像累得要命,一屁股坐在地上。

“給,喝一點。”阿迪雅把自己的水壺遞了過去,他又想起了尼瑪的話,心裏有股甜甜的東西在流動。

她看了看他,接過水壺喝了兩口,說:“天,累死了。”說完看着他笑了起來。

“你一個人……太難了。”阿迪雅說。

“你是說讓我找個男人,是吧?”她又笑。眼睛盯着他的臉。

“不,不……”

斯琴高娃好像很不情願似地站了起來,“咱倆把牛羣合在一起趕吧。沒有一個人幫忙,我真的不行了。”

那以後,他倆一起趕着牛走。爲了讓她多休息一會兒,他把馬讓給她騎。可是快到宿營地時他膽怯了,把自己的牛分了出來,並與斯琴高娃慢慢地拉開了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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